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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典当行兼私人银行的内部,与外面的车水马龙仿佛是兩個世界。厚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皮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熏香气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穿着三件套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客户经理将沈微引至一间私密的鉴定室。

丝绒盒子被打开,置于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那枚古董胸针在柔和的射灯下,流淌出一种温润而内敛的光华。珍珠圆硕莹白,泛着淡淡的虹彩,周围镶嵌的蓝宝石颜色深邃如夜空,托底是繁复精美的累丝金工,缠绕出藤蔓与花卉的图案,工艺极其精湛,带着明显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典韵味。

年长的鉴定师戴着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拿起胸针,仔细端详着每一个细节,口中不时发出细微的惊叹。客户经理则站在一旁,目光不时落在沈微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微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似平静,但微微蜷缩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这枚胸针,承载着她关于母亲最温暖、也最心痛的回忆。

(闪回开始)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年幼的沈微趴在母亲膝头,看着母亲用一个柔软的麂皮袋子,轻轻擦拭着这枚胸针。阳光透过窗棂,在胸针的宝石和珍珠上跳跃出细碎的光点,美得不像凡间之物。

“妈妈,这个好漂亮呀。”小沈微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想去触摸那颗最大的珍珠。

母亲温柔地抓住她的小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沈微当时无法理解的哀伤。“微微喜欢吗?这是妈妈最重要的东西。”

“比微微还重要吗?”小女孩嘟起嘴,有些吃味。

母亲被她逗笑,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傻瓜,当然没有我的微微重要。但是呢,”她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这枚胸针,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是妈妈的根,是妈妈来处的证明。”

“来处?妈妈不是从外婆家来的吗?”小沈微歪着头问。她从未见过外公外婆,母亲也极少提及。

母亲沉默了一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外婆家……很远,在南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桑树,会开出很美的花,织出的丝绸像云彩一样漂亮……这枚胸针,就是用那里最古老的‘南珠’和‘蕾丝’工艺做成的。”

“南珠是什么?蕾丝又是什么?”小女孩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南珠啊,是南方海域一种特别的珍珠,光泽很温柔。蕾丝呢,就是把金子拉成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再一点点编织成好看的花纹,需要匠人非常有耐心……”母亲耐心地解释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那妈妈为什么不去外婆家呢?微微想去看桑树花,想看云彩一样的丝绸!”

母亲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因为……妈妈做了一件让外公外婆很生气的事情。妈妈为了和你爸爸在一起,离开了家……再也回不去了。”

小沈微似懂非懂,但她能感觉到母亲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于是乖巧地不再追问,只是伸出小手,紧紧回抱住母亲。

后来,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在她弥留之际,她将这枚胸针郑重地放到了沈微手中,那时沈微已经十几岁了。

“微微……收好它……”母亲的气若游丝,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走投无路了……可以……可以拿着它,去南方……找一个叫‘云锦沈家’的地方……或许……或许……”

后面的话,母亲终究没能说完,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双曾经温柔抚摸着胸针、抚摸着她的头的手,彻底失去了温度。

“云锦沈家”这个名字,连同母亲未尽的遗言和这枚冰冷的胸针,一起深埋在了沈微的心底。她曾试图查询,但信息寥寥,加上父亲后来生意忙碌,对她疏于关怀,再后来公司陷入危机,她嫁入陆家……这件事便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

直到在书房那个旧箱子里,再次看到那张带有“沈宅”字样的泛黄合照。

(闪回结束)

“女士?”

鉴定师的声音将沈微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掩去眼底的水光。

“这枚胸针,”鉴定师摘下放大镜,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赞叹,“无论是珍珠的品相、蓝宝石的色泽和切割,还是这手‘南珠累丝’的工艺,都堪称顶级,而且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这种完整的、带有明确地域工艺特征的传承首饰,非常罕见,具有很高的收藏和艺术价值。”

客户经理闻言,看向沈微的目光更加不同了。他斟酌了一下词语,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女士,请恕我冒昧。这枚‘南珠’工艺的胸针非常罕见,据我们所知,这种技艺和风格,是南方‘云锦沈家’的嫡系传承标志之一,几乎从不外流。您……是否来自南方的‘云锦沈家’?”

“云锦沈家”!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再次在沈微耳边炸响!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位目光锐利而探究的客户经理。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母亲……真的和那个显赫的家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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