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和金融学的两张课程表摆在书房的桌子上,对坐的两个人正在商讨上课的时间和顺序。
“大一就这么多课?那大二大三岂不是更多?”陈月槐一脸同情的看着陆白楸,道出忧虑:“我原以为金融学简单,没想到要学这么多内容,你吃得消?”
陆白楸放下手中的课程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怎么?我看起来像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
“世家是真。”陈月槐好笑地调侃:“子弟还是算了,容易让人联想到纨绔子弟。”
陆白楸没接这话,重新捋了一遍两个人的课程表作出意见:“撞时间的课我自己去就行,你没课的时候和我一起上课,我没课的时候和你一起上课。”
“什么意思?”陈月槐不得其解地问:“我学你的金融?你学我的法学?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白楸拿本子开始抄两个人的课程表,一边抄一边说,“听我的没错。”抄完后他又补充道:“周二全天我们都没课,那就定在每周二我们去证券交易所,赚钱。”
“赚……赚钱?”陈月槐后知后觉地问:“你让我考驾照就是为了去证券交易所?赚钱?”
“不全是。”陆白楸镇定自若地收拾书包,直到合上拉链他才淡漠地提醒了一句:“我是甲方。”
“行!你是甲方!”陈月槐无可厚非地表示无话可说,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遂问道:“去证券交易所就一定是赚钱吗?赔了呢?”
陆白楸站起身拍了拍陈月槐,给出一句破釜沉舟的话:“赔了我们两个喝西北风,怕什么,不是有人陪着一起喝吗?”
陈月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面前这张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深沉的脸,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阻止和反驳,他突然想到一组成语与现下的状态十分贴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二食堂,陈月槐在安顿好陆白楸后,又一次排起了长长的队。饭菜上桌,他说起了计划:“一会吃完,先送你回宿舍,我去熟悉一遍明天上课的教室。”
陆白楸没说话,拎起筷子吃自己的,显然是对这样的安排表示拒绝。
“好吧,我带你一起去。”陈月槐经过十几天与面前这位陆公子的朝夕相处,了解算不上,看脸色倒是不在话下,这不言不语的态度,毋庸置疑是不同意,他只得当即改口。
陆白楸塞了一口菜进嘴,不带任何情绪地丢出来一个字:“嗯。”
笑!在陈月槐看来,陆白楸这个人,到底是散露着世家公子脾性的,底气与孤单并存,多少还有些任性。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长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响由远至近,这样的声音对陈月槐来说,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下意识地停下筷子抬头,就对视上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四目相对,一阵茫然。
陆白楸跟随陈月槐停顿的方向看去,见此全貌,心下不得不激起一阵赞叹。
站在餐桌边的是个姑娘,银簪盘发,穿着一身少数民族服装,她的颈项上戴着一圈银饰,银饰下摆坠着短细链,短细链末端坠着铃铛,它们正随着姑娘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动声。
这个姑娘身材纤细高挑,皮肤透白,五官立体,眉眼清澈灵动,唇红齿白,她正扬着浅浅的笑意,美的过分。
“xi ma。”陈月槐挪动身体让出位置,这个姑娘坐下后,两个人开始对话,说的是方言,陆白楸完全听不懂。
显然陈月槐和这个姑娘认识,陆白楸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迫听着听不懂的方言,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于是不轻不重地拍下筷子在餐桌上,以示不满。
突然的响动声惊吓住了正在对话的人,两个人循声望去,陈月槐看见陆白楸的脸色,立刻领会到其意,他带着一丝谨慎作介绍:“白楸,这个是我高中同学,西玛。”
“西玛,这个是……他是我朋友,陆白楸。”
“你好。”西玛切换到普通话模式:“我和陈月槐是高中同学,我也是京兰大学的新生,临床医学专业。”
陆白楸淡漠的“哦”了一声,随即不冷不热地提醒陈月槐:“快点吃,还要熟悉明天上课的教室。”
西玛像是感受到了一种不被欢迎的态度,重新开启方言模式和陈月槐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西玛离开的背影,陈月槐兀自出神了好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白楸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他一边夹菜,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初恋啊?”
“嗯。”陈月槐听到说话声,心神不宁地随口就答。
“啪”的一声,又是拍下筷子在餐桌上的声音,这次的声音尤为响亮,引得周围吃饭的人投来注目。
心惊肉跳的眼神落在陆白楸身上,陈月槐看见轮椅上的人,此刻正怒形于色。
陆白楸当场开骂:“人渣。”
“……???”陈月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指了指自己,怀疑地问:“说我吗?”
陆白楸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反感,继续骂:“你是不是说你定过娃娃亲?都定亲了你还搞初恋?你不是人渣是什么?”
“我?我?”陈月槐简直无语到了极致,他满头问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搞初恋了?”
陆白楸冷哼了一声,用一种十分嫌弃的语气说:“我刚才问:初恋啊?你说:嗯。”
“下午我们说什么来着的?下午我问:你会像老陆一样吗?你说:我说过的话,我能记住。”
“你就是这样记住的?”
“陈月槐,你和老陆一样,都是人渣。”
废了!被这个不知道因为什么随机着火的陆公子搞废了!陈月槐正欲解释,就见陆白楸迅速调转轮椅方向,跑了。
饭也别吃了,饿着吧!陈月槐起身去追,他这才感受到,有腿的竟然跑不过没腿的!陆白楸操作轮椅飞奔那速度是不是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站在宿舍门口有一阵了,陈月槐当即做了个决定。那把江长丢给他的宿舍钥匙,以后一定得随时随地揣在口袋里,否则就得像现在这样,有门别想进。
金陵夏日燥热,即便是到了晚上依然未减丝毫,陈月槐靠门席地而坐,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滚落到下颌骨,他抬起一边胳膊随意地揩着。
在抬起另一边胳膊时,他突然想起中午在二食堂和那个男同学互揪衣领时,人群中有人说,“你看看你揪的这件白衬衣,你看不到标志吗?这一件衣服都够我们一个月生活费了。”
一件衣服是一个月的生活费,衣服是陆白楸买的,他原本可以不买,可他买了,也不止是买了。
回想着陆白楸刚才说的话,陈月槐思索着他的情绪来自何处,到底是因为陆起元还是因为他。
半晌后,他掏出手机给陆白楸发去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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