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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七日后。

青云城东南八十里,碧波潭。

水光潋滟,烟波浩渺。方圆十数里的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苍翠的山峦。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草木清香,灵气虽不算浓郁,却清新宜人,确是一处远离尘嚣、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湖畔有一片精致的楼阁水榭,名为“听澜轩”,是城中一个中等家族“林家”的别业。林家家主夫人与秦家大长老之女、秦玉儿的母亲秦婉私交甚笃,今日正是秦婉携女前来访友小聚的日子。

听澜轩临水的一座敞轩内,丝竹之声隐约可闻,几位衣着华美的妇人正凭栏赏景,笑语晏晏。旁边稍小一些的水阁中,几名少女围坐,中间众星捧月般的,正是秦玉儿。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留仙裙,外罩轻纱,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接近极品的水灵根让她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朦胧的水汽,更添几分清冷出尘的气质。此刻,她正微扬着下巴,听着身旁几个林家、以及同来的两个秦家旁系少女奉承的话语,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矜持笑意。

“玉儿姐姐的水灵根真是让人羡慕,听说连城主府的那位水属性客卿都称赞不已呢。”

“是啊,玉儿姐日后定能进入‘云澜宗’那等水系大宗,前途无量。”

秦玉儿淡淡一笑,玉手轻抚着腰间一枚水蓝色的玉佩,那是她父亲前几日刚赐下的下品法器“凝水佩”,有宁心静气、辅助修炼之效,价值不菲。

“修行之路漫漫,还需勤勉不辍。” 她语气淡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敞轩方向,那里有她母亲,也有林家那位据说最近得了某种珍稀水属性灵草、有意出让的夫人。这才是她今日前来最主要的目的。

距离听澜轩约莫二里外,一处林木茂密、恰好能望见湖畔楼阁轮廓的山坡背面。

秦风背靠着一棵古树,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动不动。他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褐色麻布短打,脸上做了些简单的伪装,抹了些尘土,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樵夫或采药人。

气息隐匿与拟态隐匿天赋早已运转到极致,将他整个人完美地融入了树荫与岩石的阴影之中。即便是炼气期后期修士,若不刻意用神识仔细扫过这片区域,也极难发现他的存在。

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近两个时辰。从秦家的马车抵达听澜轩,到秦玉儿随母进入,再到女眷们分开活动,一切尽收眼底。

他观察着听澜轩的护卫布置。明面上,只有四名炼气期四到六层的护卫分散在楼阁四周,警惕性一般。暗处是否还有高手,不得而知,但想来只是女眷间的私人小聚,秦家不至于派出筑基期强者随身保护,大长老秦洪本人更不可能亲至。

秦玉儿本人炼气期五层,身怀接近极品的水灵根和初级水灵体,战力在同阶中应属上乘,且有法器傍身。硬拼,即便秦风现在实力大进,也没有十足把握能瞬间制伏而不闹出动静。

他的计划,并非强攻。

目光落在秦玉儿所在的水阁与主楼之间,那片连接着湖岸的、由曲折回廊和几座小小观景亭组成的区域。那里相对僻静,护卫视线也有死角。

他耐心等待着,如同潜伏在泥沼中的鳄鱼,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脱离群体的那一刻。

机会,出现在午后。

敞轩内的几位夫人似乎相谈甚欢,决定移步内室,观赏林家夫人新得的那株灵草。秦玉儿对那灵草显然也极感兴趣,但母亲并未叫她同去,她只好与几位少女继续留在水阁。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或许是觉得有些气闷,或许是水阁中其他少女的奉承话听得有些腻了,秦玉儿起身,对同伴说了句“去湖边透透气”,便独自一人,袅袅婷婷地走出了水阁,沿着回廊,向稍远一些的一处伸入湖中的小小观景亭走去。

她步履轻盈,神色放松,显然不认为在这林家的别业、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什么危险。那四名护卫的注意力也大多集中在主楼方向。

就是现在!

秦风眼神一厉,身形如鬼魅般从山坡背阴处滑出,借着林木和地形的掩护,以惊人的速度向湖边潜去。他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

数十息后,他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处伸入湖中的观景亭附近,藏身于一丛茂密的芦苇之后。此处距离秦玉儿所在的观景亭,仅有不到十丈。

秦玉儿正凭栏而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并未察觉危险的临近。

秦风屏住呼吸,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灰色皮囊。这是他这几日利用百物院的边角料和自己从赤焰坡带回的材料,精心调配的“小玩意儿”。

皮囊里装着的,是一种混合了“昏睡草”精华、“赤炎蛇毒”麻痹成分、“腐骨草”阴寒尸毒(微量),以及数种能干扰灵力感知、引发轻微幻觉的低阶草药粉末的混合物。最关键的是,他在里面加入了一点点自己以“赤金焰”小心翼翼提炼过的“火蝎尾针毒”,这种毒经过赤金焰淬炼后,变得无色无味,且带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火煞燥热之气,正好能与秦玉儿体内的水灵根产生细微的冲突和吸引。

他轻轻拔开皮囊口的软木塞,将皮囊口对准秦玉儿的方向,然后,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暗金色火线一闪而逝。

没有明火,只有一股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热力,裹挟着皮囊内那些混合药粉,化作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轻烟,顺着湖面吹来的微风,悄无声息地飘向观景亭。

秦玉儿正凝神望着湖面,忽然鼻翼微微一动,似乎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略带燥热的异样气息。她皱了皱眉,以为是湖边水汽蒸腾带来的土腥味,并未在意。

然而,几息之后,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体内原本顺畅流转的水属性灵力,莫名地滞涩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燥热气息干扰。同时,四肢传来些许乏力感,精神也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 秦玉儿心中一惊,立刻警觉起来,试图调动灵力驱散不适。但她越是运转功法,那股滞涩和燥热感似乎就越明显,脑海中甚至开始浮现一些破碎、模糊的幻象。

不好!中招了!

她立刻就想开口呼救,同时伸手去摸腰间的“凝水佩”。

但,已经晚了。

就在她心神被那诡异药粉干扰、灵力运转不灵、注意力分散的刹那——

芦苇丛中,一道灰色身影如同捕食的猎隼,以超越炼气期三层应有极限的速度暴射而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撕裂空气的细微尖啸和一抹快到极致的残影!

秦风的目标明确——秦玉儿的后颈!

秦玉儿毕竟也是炼气期五层的天才,在最后关头心生警兆,勉强扭动身体,同时手腕上的一个玉镯亮起淡蓝色的水光,试图形成一层薄薄的水幕护罩。

然而,秦风的速度太快,蓄谋已久!他根本无视那仓促间形成、防御力有限的淡蓝水幕,灌注了全身力量与灵力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尖隐隐有暗金色光泽流转,精准无比地戳在了秦玉儿后颈的某个穴位上!

这一指,不仅蕴含了强大的物理打击力,更有一丝“赤金焰”的灼热气息和《燃火诀》中记载的、专门针对水系灵力运转节点的截脉手法!

噗!

水幕如同气泡般破碎。秦玉儿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和灼热,随即一股狂暴的异种火煞之气蛮横地冲入她体内,瞬间截断了她的灵力流转,冲击着她的意识!

“呃!”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手中刚刚摸到的“凝水佩”也脱手飞出,叮当一声落在亭子的木地板上。

秦风身影一闪,在秦玉儿倒地之前,猿臂轻舒,将她揽住,避免发出更大的声响。同时,他左手快如闪电,将落地的“凝水佩”抄起,塞入怀中。

整个过程,从秦风暴起袭击,到秦玉儿昏迷被制,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快得甚至连不远处回廊拐角处一名恰好路过的林家侍女都未察觉异常,只以为那位秦家小姐是倚着栏杆赏景,微微晃了一下。

秦风心跳如擂鼓,但动作丝毫不停。他迅速将昏迷的秦玉儿拖到观景亭最内侧、有栏杆和垂帘遮挡的角落。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储物袋(很低级,只有约莫半方空间),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扯下,也塞入怀中。

他没有立刻下杀手,也没有立刻掠夺。此地虽偏,但毕竟不是绝对安全,秦玉儿身份特殊,若骤然身死,其留在家族的魂灯或命牌立刻就会熄灭或碎裂,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追查起来,他很难脱身。

他的目标,首先是天赋!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掠夺,然后制造一个合理的“意外”现场,迅速远遁!

他半跪在地,一手按在秦玉儿光滑的额头上,触手冰凉,带着水属性修士特有的润泽感。他闭上眼,全部精神沉入识海。

“系统!” 他在心中低吼,“锁定目标:秦玉儿!掠夺其‘水属性上品灵根(接近极品)’和‘初级水灵体’!”

“指令确认。检测目标状态:昏迷,灵力被封,意识沉沦,抵抗力度极低。掠夺条件大幅降低。”

“计算中……掠夺‘水属性上品灵根(接近极品)(良好)’所需掠夺点:280点(原需???)。”

“掠夺‘初级水灵体(良好)’所需掠夺点:200点(原需???)。”

“共计需480点。宿主当前掠夺点:-14点。可透支额度计算中……基于宿主近期潜力成长及首次正式掠夺任务,临时开放部分透支权限。是否确认透支掠夺?”

透支?秦风心中一凛,但此刻箭在弦上,容不得犹豫。秦玉儿随时可能被护卫或侍女发现异常。

“确认!” 他斩钉截铁。

“掠夺开始!消耗透支掠夺点:480点。当前掠夺点:-494点。”

嗡!

远比掠夺秦猛、掠夺妖兽时更加宏大、更加玄奥的规则之力降临!这一次,秦风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更加凝练,仿佛带着一种“索取”与“剥夺”的冰冷意志,无视了秦玉儿身体的自然防御,直接作用于她天赋的本源深处!

昏迷中的秦玉儿,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眉心处隐隐有淡蓝色的光华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抽离!她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嗬嗬声,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秦风按在她额头的手掌,能清晰感觉到两股清凉、纯净、却又磅礴浩瀚的能量,正被系统的力量蛮横地抽取出来,沿着某种无形的通道,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比上一次强行融合蛟龙血脉和水灵根时更加剧烈的冲突,瞬间在他体内爆发!

他原本已初步稳定的水土平衡,在这股新的、品质极高、且带着秦玉儿个人印记的水属性天赋本源涌入时,轰然打破!

丹田内,那条暗金色的“赤金焰”火线仿佛受到了挑衅,骤然光芒大盛,释放出灼热气息,试图压制这新来的、冰凉的水系力量。而秦玉儿的接近极品水灵根本源,更是霸道,一进入秦风体内,就试图冲刷、覆盖他原本的土、水灵根,并与赤金焰展开激烈的对抗!

经脉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比上次更甚!新涌入的水灵根本源与原有的水灵根融合、冲突,与土灵根排斥,与赤金焰水火不容!他的身体表面,左半边隐隐泛起土黄色的微光,右半边则覆盖上淡蓝色的水汽,胸口丹田处更有暗金火光闪烁,三种色泽交替浮现,气息紊乱到了极点!

“呃啊——!” 秦风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湿透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疯狂厮杀,要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彻底撕裂!

系统的掠夺过程冰冷无情,持续进行。秦玉儿身体的抽搐越来越微弱,眉心蓝光迅速黯淡下去,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跌落。而秦风体内的混乱和痛苦,也达到了顶峰。

就在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瞬间——

掠夺完成!

“成功掠夺:水属性上品灵根(接近极品)(良好)。”

“成功掠夺:初级水灵体(良好)。”

“警告:宿主灵根冲突加剧!水火不容!土水相克!天赋本源紊乱!请立即调和!严重可导致修为尽废、经脉寸断!”

“警告:透支掠夺点产生高额‘掠夺债务’,需在规定期限内偿还,否则将产生严重惩罚。”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

秦风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瘫倒在地。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秦玉儿。

少女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眉心黯淡,周身原本萦绕的那层水灵之气早已消散无踪,仿佛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天才云端,跌落成了最普通的凡人,甚至比凡人更加虚弱。她的灵根与体质本源,已被彻底掠夺,只剩下一具空有炼气期五层修为(正在飞速跌落)、根基尽毁的躯壳。即便能侥幸醒来,也注定是个无法修炼的废人,且元气大伤,寿元大减。

秦风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掠夺之路,本就是逆天夺命,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若非他需要制造“意外”现场,此刻补上一击永绝后患才是最佳选择。

但他不能。秦玉儿现在不能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爬起身,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虚弱,快速行动起来。

首先,他将秦玉儿身上值钱但不显眼的首饰(一对耳坠、一根发簪)取下,又将她的外裙撕破几处,弄上些泥土和擦痕,制造出挣扎、跌倒的假象。然后,他将她拖到观景亭边缘,让她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头朝下,做出一副失足坠湖、侥幸被栏杆挂住的姿态。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之前准备好的、一小块沾染了赤炎蛇毒液的锋利石片,在秦玉儿裸露的小臂上,快速划了几道不深但流血颇多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落水时被湖中石块或水草划伤。赤炎蛇毒的麻痹效果会让她昏迷更久,且伤口愈合缓慢。

最后,他看了一眼秦玉儿惨白的脸,将她的储物袋和凝水佩重新塞回她怀中显眼的位置(只取走了里面几块下品灵石和一瓶低阶丹药,造成劫财未遂的假象)。然后,他用力将旁边一盆观赏用的盆栽推倒,花盆碎裂,泥土撒了一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秦风已是摇摇欲坠。体内三股力量的冲突让他痛不欲生,灵力紊乱不堪,修为都在剧烈波动。

他不敢再停留,强提一口气,身影踉跄着窜入旁边的芦苇丛,借着茂密水草的掩护,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咬牙疾奔。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二十息。

“什么声音?” 回廊拐角处,那名之前路过的林家侍女听到了花盆碎裂的声音,疑惑地走了过来。

当她看到观景亭内的景象时,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啊——!来人啊!秦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尖叫声划破了碧波潭午后的宁静。

很快,脚步声、呼喝声、灵力波动从听澜轩方向急速涌来。

混乱,如期而至。

而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元凶,此刻正捂着胸口,嘴角溢血,跌跌撞撞地穿行在碧波潭畔的密林之中,朝着远离青云城的方向亡命奔逃。

他的身后,秦玉儿昏迷不醒,天赋尽失;他的体内,狂暴冲突,危机四伏;他的掠夺点,债台高筑。

但那双染血的眼眸深处,除了痛苦,更有一丝属于掠夺者的、冰冷而执拗的光芒。

掠夺,已经开始。

代价巨大,收获……亦将超乎想象。

现在,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压制体内的冲突,消化这强行掠夺而来的……接近极品水灵根与水灵体!

风暴,即将降临。而他,必须在风暴彻底爆发前,获得足够的力量,或者,找到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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