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律师事务所里,我用最快的速度,红着眼睛,将我的遭遇和盘托出。
从离婚时季明阳在法庭上的表演,到我净身出户,再到今天老师的那通电话和学校的对峙。
李律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等我说完,她递给我一杯温水,语气沉稳:“陈女士,您别激动。从法律上来说,您的情况虽然被动,但并非没有转机。”
“李律师,我只想拿回我儿子的抚养权。钱、房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
“我明白。”李律师点点头,“想要变更抚养权,我们需要向法庭证明,季明阳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已经不适合再担任监护人。”
“他把我儿子一个人扔在寄宿学校一年,这算不算严重损害?”我急切地问。
“算,这是最直接的证据。但还不够。”
李律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需要更全面、更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她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遗弃行为】、【滥用抚养费】、【不利于成长的环境】。
“第一,关于遗弃行为。我们需要学校出具官方证明,证实季明阳在过去一年内从未探视过孩子。同时,我们还需要孩子班主任王老师的证人证言,描述孩子在学校的孤僻状态。”
“第二,关于滥用抚养费。”
“您说您每个月给他打五千块钱。有转账记录吗?”
“有!每一笔都有!”我立刻点头。
“很好。您刚才提到,他身边有一个穿着奢侈品的女人。接下来,我们需要搜集季明阳在这一年内的消费记录,以及他在社交媒体上可能炫耀过的任何大额消费。比如,新买的车,昂贵的礼物,出入高档场所的照片等等。我们要证明,他将本该用于孩子的抚养费,挥霍在了个人享乐上。”
“第三,不利于成长的环境。”
“他今天当众辱骂您,甚至威胁要将孩子转移到您找不到的地方,这本身就是精神虐待。如果能有录音或者视频证据,将对他非常不利。”
我懊悔地摇了摇头:“我当时太激动了,没有录音。”
“没关系。”
“他既然能说出第一次,就可能会说出第二次。从现在开始,您与他以及他家人的每一次通话,都要记得录音。”
在李律师清晰的条理分析下,我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李律师,”我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还有一个证据。”
“哦?是什么?”
“当初离婚开庭的庭审录像。我记得他说我爱儿子胜过一切时,哭得差点昏过去。我想把那段录像,和现在这一切,一起放到法官面前。”
李律师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陈女士,这是最致命的对比,也是最能引动法官共情的证据。”
她的话给了我巨大的鼓舞。
6
走出律所时,夜已经深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银行,打印了整整一年的,给季明阳的转账流水。
每一笔五千元的后面,都备注着念念抚养费。
这些白纸黑字的记录,此刻看起来无比讽刺。
接着,我打开了季明阳的朋友圈。
果然,他把关于我的所有动态都屏蔽了,但我用小号进去,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换了一辆三十多万的宝马,朋友圈的配文是:努力奋斗,给你更好的生活。
他给那个女人买的最新款情侣手机,配文是:有你,每天都是情人节。
他还带着那个女人去了三亚,住了最贵的海景酒店。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间,正是我每个月把抚养费打给他的那几天。
我一张一张地截图保存,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季明阳,你用我的血汗钱,去讨好别的女人,去过潇洒的生活,却让我们的儿子在孤独和期盼中煎熬。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李律师,再次来到了学校。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拿到学校的官方记录和王老师的证词。
有了律师在场,学校的态度明显谨慎和官方了许多。
季明阳昨天在学校的那场闹剧,已经让校方对他产生了极坏的印象。
当李律师提出需要校方提供陈念同学的家长探视记录时,教导主任没有丝毫犹豫。
很快,一份盖着学校公章的记录文件就放在了我们面前。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陈念,家长探视记录:0次】。
这简单的一句话,比任何控诉都来得更有力。
随后,王老师也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同意作为证人出庭,并亲笔写下了一份关于陈念在校情况的详细说明。
“……该生性格内向,不与同学交流,时常独自一人发呆。询问其家庭情况,总是沉默不语。经多次观察,孩子存在明显的孤独感与不安全感,不利于其身心健康发展……”
拿着这两份关键证据,我感觉自己手中的剑,又锋利了几分。
李律师当即向法院提起了变更抚养权的诉讼,并同时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季明阳在判决前接触和转移孩子。
法院的效率很高,传票很快就送到了季明阳的手上。
他接到传票时,正在公司上班。
据说,他当场就把传票撕得粉碎,暴跳如雷。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被他随意拿捏的、逆来顺受的前妻,竟然真的敢把他告上法庭。
他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陈乐你这个贱人!你他妈竟然敢告我!你以为找个破律师就有用了吗?我告诉你,官司你输定了!”
我开了免提,李律师就坐在我对面,示意我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季明阳,法庭上见吧。”
“见你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那小兔崽子的腿打断,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恶毒的诅咒从听筒里传来,让我心脏一紧。
“季明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提交给法官。”我冷冷地提醒他。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种语气,开始软硬兼施。
“陈乐,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何必做得这么绝?你撤诉,我保证以后每个月都让你见孩子一次,行不行?”
“我只要抚养权。”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那点工资,养得起孩子吗?他跟着你只会受苦!”
他再一次拿我的经济状况来攻击我。
“我能不能养得起,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前婆婆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小乐啊,妈知道以前对你不好,妈给你道歉。但明阳是真心爱念念的,他只是工作太忙了。你就看在念念的份上,别告他了行不行?我们是一家人啊……”
“不好意思,我跟你,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我说完,也挂了电话。
7
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法庭上,我再次见到了季明阳。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憔悴和悲伤,仿佛是一个被无情前妻伤害的受害者。
法庭上,季明阳的律师率先发难,他将季明阳塑造成一个爱子心切、努力工作,只为给孩子提供最好物质条件的伟大父亲。
“我的当事人,为了让孩子能接受到最优质的教育,不惜重金将孩子送入全市顶尖的私立寄宿学校。”
“他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只是因为工作繁忙,才疏于探望,但这绝不代表他不爱孩子!”
季明阳适时地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装出一副伤心自责的模样。
真是好一出父爱如山的戏码。
轮到李律师发言。
她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平静地将一份份证据,呈递给法官。
“法官大人,这是校方出具的官方探视记录,证明被告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从未探望过孩子。”
“这是孩子班主任王老师的亲笔证词,证明了孩子因长期缺乏关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这是原告陈乐女士与被告的银行转账记录,证明原告每月按时支付五千元抚养费。以及……被告在收到抚养费后,立刻用于个人高消费的证据。”
李律师特意加重了抚养费三个字。
她将我搜集到的,季明阳朋友圈的截图,和他给那个女人买奢侈品的消费凭证,一张张地用投影仪展示在大屏幕上。
那辆崭新的宝马,那对昂贵的情侣手机,那趟奢华的三亚之旅……每一张照片,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季明阳的脸上。
法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旁听席上,也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季明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的律师立刻站起来反驳:“反对!这些所谓的消费,都是我当事人用自己的合法收入进行的!与抚养费无关!原告律师这是恶意引导!”
李律师微微一笑:“哦?是吗?那么请问被告,您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刨去您给孩子交的学费,以及您本人的日常开销,还剩下多少钱,能支撑您如此阔绰的消费呢?我们已经向法院申请,调查您名下的工资卡流水,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季明阳的眼神里闪过慌乱。
李律师乘胜追击:“而且,就算被告的消费全部合法,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宁愿把时间花在游山玩水、取悦新欢上,也不愿意抽出一个小时,去学校看看自己爱之如命的儿子。这,就是被告所谓的父爱吗?”
季明阳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我没有回避,而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8
庭审暂时休庭。
在走廊上,季明阳拦住了我。
“陈乐,你真行啊!竟然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我只是把事实摆出来而已。”
“事实?事实就是你根本养不起孩子!”
他再次拿出他那套说辞:“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变更抚养权!”
“是吗?那我们就等着法官的判决。”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陈乐,你别逼我!”
他压低声音,眼神凶狠。
“你现在撤诉,我们还能好聚好散。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做出点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
他的威胁,让我心中警铃大作。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厉声说:“季明阳,这里是法院!”
他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恢复了那副人模狗样的姿态,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只觉得一阵恶寒。
第二次开庭,李律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她申请了让陈念作为证人,通过儿童心理专家的引导,进行视频问询。
季明阳的律师强烈反对,理由是孩子年纪太小,会受到二次伤害。
但李律师据理力争:“正是因为长期受到伤害,才需要让孩子的声音被法庭听到。我们想知道,在被告所谓的精心照料下,孩子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最终,法官同意了申请。
视频里,念念坐在房间里,身边坐着和蔼的心理专家。
一开始,他很紧张,一直低着头。
专家耐心地引导他:“念念,你喜欢爸爸吗?”
念念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爸爸……爸爸会骂妈妈。”
念念的声音很小,带着怯意。
“他还说,妈妈是坏女人,不要我了。”
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专家继续问:“那爸爸的新朋友,就是那个阿姨,对你好吗?”
念念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她……她不让我吃零食,说我吃多了会变笨。有一次我把牛奶洒了,她还……还拧我的耳朵,说我是个杂种。”
杂种!
我死死地盯着季明阳,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他那张脸。
他不仅自己虐待我的儿子,还纵容他的新欢一起欺负我的孩子!
而我,却每个月傻傻地给他打钱,让他拿着我的钱,去养那个欺负我儿子的女人!
法庭上一片哗然。
法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看着季明阳的眼神,充满失望和愤怒。
季明阳彻底慌了,他站起来大喊:
“不是的!法官,这都是她教的!是陈乐教唆孩子撒谎!我没有!那个女人我已经把她甩了!”
他急于撇清关系,甚至把那个女人也推了出来。
真是可笑。
9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法官在宣判时,说了一段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他说:“为人父母,并非只提供物质就足够。陪伴和关爱,才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不可或缺的阳光和雨露。被告季明阳,以爱为名,行遗弃之实,滥用抚养费用,纵容他人伤害孩子,其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作为监护人的职责和道德底线。”
“经审理,本庭现判决:变更婚生子陈念的抚养权,归其母陈乐所有。”
“被告季明阳,需一次性返还其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当使用和挥霍的抚养费共计二十万元。”
“另,被告季明阳每月需支付抚养费五千元,直至陈念年满十八周岁。”
当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我终于,把我的念念,堂堂正正地抢了回来。
季明阳像坐在被告席上,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为什么会输得这么彻底。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李律师笑着向我道贺:“恭喜你,陈女士。”
我由衷地感谢她:“李律师,真的太谢谢您了。没有您,我不可能这么顺利。”
“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你自己足够坚强和勇敢。”
告别了李律师,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
当我把判决书交给校方,告诉他们我要接走陈念时,王老师和教导主任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去教室接念念。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小声问:“妈妈,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我蹲下来,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在他耳边坚定地说:
“对,念念。妈妈带你回家。我们回自己的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嗯!”
他把小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带着念念去蛋糕店,买了他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奶油沾了满嘴,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妈妈,蛋糕真好吃。”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喜欢吃,我们以后天天买。”
看着儿子脸上久违的笑容,我感觉自己过去一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和辛苦,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10
我带着念念,搬离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城中村。
用季明阳还回来的二十万块钱,我在一所不错的小学附近,按揭了一套两居室。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给念念布置了一间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墙上贴着他喜欢的奥特曼海报,书架上摆满了崭新的童话书。
换了新环境,念念一开始还是有些不适应,很黏我,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没有不耐烦,而是给了他全部的耐心和陪伴。
我每天送他上学,接他放学。
晚上,我会陪他一起做功课,给他讲睡前故事。
周末,我带他去公园,去游乐场,去科技馆。
我努力地,想把我缺席他的时光,一点一点地,全部弥补回来。
在我的努力下,念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开始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告诉我他交了哪些新朋友。
期末考试,他拿了双百分,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了他,说他进步飞快,性格也开朗了很多。
那天,我看着手里那张鲜红的奖状,比我自己拿到任何奖励都开心。
我的事业,也因为心情的舒畅而越来越好。
我努力工作,拿到了晋升名额,工资翻了一番。
生活,正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而季明阳,却在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坠入深渊。
听说,他因为官司的事,在公司名声扫地,很快就被辞退了。
没有了稳定的收入,他那辆宝马车很快就因为还不上贷款被银行拖走了。
他去找前婆婆要钱,前婆婆因为在官司上花了大力气却输得一败涂地,对他怨声载道,一分钱都不肯再给他。
他只能卖掉名下那套唯一的房子,来偿还债务和支付给我的抚养费。
后来,我从以前的朋友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他的消息。
他换了好几份工作,都做不长久。
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欠了一屁股债,彻底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老赖。
有一次,我妈来看我,跟我说起他:“听说季明阳现在过得可惨了,到处躲债,连家都不敢回。真是报应啊!幸好你跟他离了,幸好把念念要了回来。”
我只是淡淡一笑。
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我有我自己的精彩人生。
这天,我正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念念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
“妈妈,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妈妈在想,我的念念长得真快,都快有妈妈高了。”
“那我会长得比妈妈还高,以后换我来保护妈妈!”他仰着小脸,信誓旦旦地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眸,心中一片安宁。
过往的伤痛,早已被这日复一日的幸福冲刷干净。
我不再是那个在婚姻里委曲求全的陈乐,而是一个可以为儿子撑起一片天的,无所不能的妈妈。
一个人的生活或许辛苦,但看着身边这个小小的男子汉,我知道,我拥有了全世界。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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