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阴阳归序
市里来的专家团队带着声纳设备和重型打捞器械,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鬼哭滩。为首的是位姓孙的教授,戴着金丝眼镜,对王大力的“迷信说法”嗤之以鼻。
“王所长,都什么年代了,还妖道、阴眼的?那不过是古人无法解释自然现象的附会!”孙教授指挥着团队安装设备,“根据声纳成像,河底确实有大型石质结构,很可能具有考古价值。我们必须把它打捞上来进行研究。”
王大力焦急地看向我。我上前一步,沉声道:“孙教授,那石棺是镇压之物,强行打捞会引发严重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孙教授不以为然地摆手,“就算里面有尸骨,也是考古发现!小同志,不要危言耸听。”
我深知言语无法说服他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和最后的努力。
“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在打捞前,再做一次安抚仪式,这是本地习俗,求个心安。”我退而求其次。
孙教授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多此一举,但为了顺利开展工作,还是勉强同意了。
我立刻准备起来。这一次,我不再只用普通符箓。我让王大力找来三只正值壮年的纯黑公鸡,取它们最阳刚的鸡冠血;又找来七盏旧式的铜质油灯,以北斗七星方位布置在河滩上。
我将鸡冠血混入朱砂,调和成至阳的符墨。然后取出爷爷传下来的七星铜钱剑。这把剑由七枚古钱以红线缠绕而成,平时黯淡无光,此刻在阳光下却隐隐泛着温润的包浆光泽。
“陈砚,你这是……”王大力惊愕。
“石棺即是用来封印阴眼,一旦打捞,阴煞之气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能引动鸡冠血和七星灯的力量,试试看能否加强封印,至少扛过这次打捞的冲击!”我解释道。
我将铜钱剑悬于河面,以鸡冠血混合朱砂在七张黄符上画出”封阴符”,分别贴在剑身七枚铜钱上。随后点燃三炷特制的安魂香,香烟笔直上升,在河面上空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
七星灯依次亮起,昏黄的灯火在白天竟也清晰可见,与天空的日晖隐隐呼应。
“开始打捞!”孙教授那边已经准备就绪。
重型卷扬机轰鸣起来,钢缆缓缓绷紧,深入河中。
就在钢缆接触石棺,开始发力的那一刻——
“轰!!!”
整个鬼哭滩仿佛震动了一下!河面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浑浊的浪花!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刺骨的阴风平地而起,吹得七星灯剧烈摇曳!
“啊——!”操作卷扬机的工人发出一声惨叫,只见钢缆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密密麻麻的、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正顺着钢缆向上蔓延!
河面上,之前被打退的张涛尸煞和其他更多模糊的鬼影,咆哮着浮现出来,它们比之前更加凝实、凶戾,疯狂地扑向打捞船和岸边的人群!
“鬼!有鬼啊!”打捞队和专家团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乱作一团,惊恐万分。
孙教授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稳住七星灯!”我对着王大力喊道,同时挥动铜钱剑。剑身七枚铜钱同时震动,发出清越的嗡鸣。
我挥剑斩断缠绕钢缆的怨发,又将扑上河岸的几只尸煞逼退。但尸煞数量太多,怨气太盛,它们被强行打捞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更多的鬼影从河底涌出,整个鬼哭滩阴风惨惨。石棺裂缝处,那只苍白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随即一个模糊的人形被硬生生从裂缝中挤出——正是李强!他双目紧闭,面色青紫,手中竟握着一块石棺碎片!
我能感觉到,河底石棺的裂缝正在加速崩开!滔天的阴煞之气如同墨汁般从河底涌出,河水变得漆黑如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怨魂面孔组成的扭曲黑影,正试图从裂缝中挣脱出来!
一旦它完全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来不及了!”我心中闪过决绝。原本想加强封印抵御打捞,现在看来,只能行险一搏,趁着这至阳符墨和七星灯的力量还在,主动引动,尝试彻底弥合阴眼!
我当机立断,咬破指尖在铜钱剑上画下血符,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诵古老的安土地、镇煞气的咒文,同时将七星剑以及体内所有力量,连同身上符文汲取的阳气和七星灯之力,毫无保留地导向河底石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覆护真人,镇煞封阴……急急如律令!”
铜钱剑化作一道金光射入河底,精准地钉在石棺裂缝处。七枚铜钱同时爆发出刺目金光,如同七颗小太阳,将涌出的黑气尽数净化。
那即将挣脱的庞大怨灵集合体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漆黑的阴煞之气如同遇到克星,剧烈翻滚消融!
“还不够!”必须立刻加强封印!情急之下,我想起那截李强手中的石棺碎片——这上面残留的原始符文正是关键。
将碎片贴在掌心,我纵身跃入河中!
潜入河底,只见铜钱剑钉在棺盖上剧烈震动,裂缝中仍有黑气不断渗出。我游到石棺前,将掌心的碎片按向裂缝旁一个模糊的凹痕——
严丝合缝!
原来这碎片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我立即割破掌心以血为墨,沿着碎片边缘快速勾勒连接断裂的符文。当最后一笔完成,所有符文同时亮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封印阵法。
“轰!”
石棺剧烈震动后终于归于平静,裂缝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那些刻在棺上的古老符文也逐一亮起,散发出庄重威严的气息!水中的怨气瞬间消散,那些鬼影如轻烟般消失。
与此同时,河面上所有的尸煞鬼影,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瞬间僵住,随后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翻腾的河水迅速平复,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洒落。
鬼哭滩那令人心悸的“呜呜”声,彻底消失了。河水流淌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哗哗声。
一切都结束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昏迷过去。
……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在镇上的卫生院里。王大力守在床边,看我醒来,长长松了口气。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市里那帮专家,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昨天的事他们都录下来了,虽然画面诡异得很,但……太吓人了。孙教授回去就病倒了。”
“石棺呢?”我虚弱地问。
“还在河底,没人敢动了。上面来了新指示,将鬼哭滩列为特殊管制区域,立了警示牌,禁止任何人靠近。”
鬼哭滩的阴眼被重新弥合,古老的封印得以延续。代价是惨重的,我元气大伤,李强失去了一条命。
但镇子,暂时安全了。
我出院那天,阳光很好。再次经过清水河,看着那恢复了平静的河水,我知道,在这片土地之下,还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危险。
我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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