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丑妃”这件事上,我和姬未央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第二天一早,来给我请安的“安嫔娘娘”,果然又变回了那副蜡黄脸皮、愁眉苦脸的模样。她低眉顺眼地给我行礼,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句话不多说,活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满意极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想要的“丑妃”!我甚至觉得她这副样子,比那些美人儿顺眼多了。
我故意让她在旁边给我布菜,还时不时地对着她那张“丑脸”唉声叹气,表现出一种“虽然你丑,但朕就喜欢你这款,唉,朕的品味就是这么独特又寂寞”的范儿。
旁边的全福看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搐,估计在心里已经把我骂了八百遍“口味清奇,病得不轻”了。
但“丑妃”风波的失败,以及那刺眼的-900点昏君点数,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我心头。我必须得干票大的,把分数拉回来一点。
靠女人是指望不上了,这帮大臣的脑补能力堪比超级计算机,我选个天仙他们能说我是为了“优化皇室基因”,我选个丑八怪他们能说我是“重德轻色”。
看来,只能从国库下手了。
败家!
没有什么比一个皇帝带头败家,更能体现昏庸的了!
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套“败家组合拳”:第一拳,宣布免除所有赋税,掏空国库收入;第二拳,紧接着宣布要耗费巨资,扩建皇家园林,供我一人享乐!双管齐下,我就不信这昏君点数涨不上去!
打定主意,我在早朝上,精神抖擞地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文武百官,酝酿着我的“败家宣言”。
“众爱卿,平身。”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昏聩一点,更不着调一点,最好带上三分宿醉未醒的沙哑。
底下以沈墨书和谢孤舟为首的大臣们站得笔直,一个个眼神清亮,充满了“陛下今天又要出什么考题”的期待与凝重。
我看着他们就来气。
考题?考你们大爷!老子今天就要撕卷子不干了!
“咳咳,”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开口道:“朕自登基以来,日夜忧思,寝食难安。总觉得吧,这日子过得太……太紧巴了。”
此言一出,户部尚书那张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当场就绿了。他身子晃了晃,旁边的礼部尚书赶紧扶了他一把。
紧巴?皇上您说紧巴?先帝爷一辈子省吃俭用,连龙袍都打了三个补丁,攒下的国库,耗子进去都得拄着拐杖含泪出来,这叫紧巴?您是对“紧巴”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沈墨书抚着胡须,眉头微蹙,显然是在高速运转他那堪比量子计算机的大脑,试图破解我这句话背后是不是又藏了什么“节俭倡廉”的深意。
我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直接抛出了我的重磅炸弹,打出我组合拳的第一式!
“朕觉得,我大朔的子民,活得太苦了!苛捐杂税,层层盘剥,搞得民不聊生啊!”我痛心疾首地说道,演技之逼真,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朕于心不忍!朕决定,自今日起,免除我大朔全境农税、商税、人头税,为期……三年!”
“嗡——”
我的话音刚落,整个金銮殿就像被龙卷风扫过。
所有大臣都懵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瞬间炸裂。
免税?还他妈是所有税?还一免就是三年?
户部尚书两眼一翻,这回谁也扶不住了,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幸好被后面的几个武将七手八脚地接住了。几个老臣急得直拽自己的胡子,仿佛那是能救命的稻草。
“陛下!万万不可啊!”缓过一口气的户部尚书,被人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冲出队列,跪在地上,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陛下,国库虽有盈余,但朝廷开支巨大!北疆三十万大军的军饷、南境河工的修缮、百官的俸禄……哪一样离得开钱?三年不收税,国库就要见底,朝廷就要停摆,这……这是要亡国的啊!”
亡国?
对!我就是要亡国啊!你说到点子上了,爱卿!知音啊!
我心里狂喜,脸上却是一副“朕意已决”的霸道昏君模样:“亡国?爱卿言重了。朕这是爱民如子,藏富于民!钱嘛,放在国库里是死的,分给老百姓,让他们去花,去消费,这经济不就活了吗?这点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
我把前世听来的“刺激消费”理论胡乱套用了一通,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显然是被我这套“歪理邪说”给说懵了。
“陛下,话虽如此,但……”
“没什么但是!”我一挥手,准备打出第二拳,“此事就这么定了!不仅如此,朕还觉得皇家园林太小,即日……”
“陛下……圣明!”
就在我“扩建园林”四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硬生生打断了我。
是沈墨书。
这位脑补界的泰山北斗,又一次颤巍巍地出列了。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要糟。我感觉我的第二记重拳,被他硬生生给接住了。
我看着他那张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老脸,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陛下啊!”沈墨书老泪纵横,声音都哽咽了,“老臣……老臣又一次,险些误解了陛下的苦心!”
我:“……”你可闭嘴吧!求求了!
“免税三年,看似是釜底抽薪,动摇国本。但老臣细细想来,这背后,实乃是惊天动地的大手笔啊!”沈墨书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首先,陛下说‘藏富于民’,这绝非虚言!如今我大朔虽国泰民安,但贫富差距已现端倪。陛下此举,是强制性地将财富从国库转移到民间,让百姓休养生息,厚植国力之本!待三年之后,百姓富足,朝廷再行收税,届时税基扩大,税收必将远胜从前!此乃‘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无上阳谋啊!”
我听得目瞪口呆。阳谋?我他妈就是想撒币,怎么就成阳谋了?
沈墨书还没说完,他环视一周,继续道:“其二,陛下此举,更是对朝廷上下的一次终极‘压力测试’!三年无税,意味着所有衙门都必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此一来,那些平日里尸位素餐、挥霍无度的冗官、贪官,必然无所遁形!陛下这是要用最酷烈的方式,逼着我们进行官场改革,去腐生新啊!不破不立!陛下,好大的魄力!”
我:“……”我什么时候想改革官场了?我就是想让你们没钱发工资,然后集体造反啊!我的计划书不是这么写的!
“还有!”沈墨书越说越激动,胡子都翘起来了,“陛下,您是不是还准备了后手?”
我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后手?”
“皇家园林!”沈墨书一拍大腿,仿佛窥破了天机,“陛下免了天下之税,朝廷开支必然紧张。但皇家园林的维护,每年耗费巨万。老臣斗胆猜测,陛下下一步,定然是要将皇家园林对百姓开放,收取门票,一来可以补贴开支,二来,更是向天下人昭示,连天家园林都可与民同享,此乃何等胸襟!何等气魄!”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高论”砸得晕头转向。
他……他把我那还没打出去的第二拳,给偷了!还给改成了完全相反的招式!这他妈是商业间谍吧?!
我刚想反驳,说我就是要扩建,不是要开放。
结果沈墨书根本不给我机会,他直接对着我深深一拜,声如洪钟:“陛下!老臣明白了!您这是在下一盘大棋!一盘以天下为棋盘,以民生为棋子,旨在创造一个万古未有之盛世的大棋!老臣愚钝,险些成为陛下的绊脚石!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降罪!”
他身后,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如同一尊铁塔的谢孤舟,此刻也单膝跪地。我看到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那双看向我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崇拜、狂热和“愿为陛下赴死”的决绝。他肯定在想:陛下为了这个国家,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惊世骇俗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我谢孤舟,定要为陛下守好这盘大棋,谁敢阻拦,我便斩谁!
别!千万别!我才是那个想掀棋盘的人啊!
我被架在龙椅上,看着底下跪成一片的“忠臣良将”,感觉自己像个被绑上祭台的祭品。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扩建园林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我咽了回去。
完了。又被他们给洗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爱卿……所言,甚合朕意。那……那皇家园林,就……就对百姓开放吧。门票……门票就收一文钱,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还想挣扎一下,把门票价格定得极低,让它变成一个纯亏本的买卖。
谁知,沈墨书听完,更是感动得痛哭流涕:“陛下仁德!一文钱!名为收钱,实为赠予!陛下是怕百姓因免费而不珍惜,才设此一文钱的门槛!既维护了百姓的体面,又彰显了皇家的恩典!高!实在是高啊!”
我:“……”
我放弃了。我累了。毁灭吧。
我无力地挥了挥手,瘫回龙椅上,感觉身体又一次被掏空。
“退……退朝吧。”
我只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就在我神思恍惚,灵魂出窍之际,那冰冷的电子女声,如约而至,在我脑海中敲响了丧钟。
【叮!】
【检测到宿主发布【免税三年,开放皇家园林】的组合政令。】
【行为判定中……】
【该行为被满朝文武及天下万民解读为【藏富于民,倒逼改革,与民同乐】的旷世圣君之举。】
【预计将在未来十年内,极大提升国民幸福指数,巩固国家根基,并为后世树立“仁政”的最高典范。】
【综合判定为【万古一帝】级行为,予以最严厉惩罚!】
【昏君点数 -2000。】
【当前总点数:-2900。】
我眼前一黑,这次连晕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僵在龙椅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尊风干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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