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熠避开她灼热悲戚的目色,心里某处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诊断为胃出血。
云枕熙瞥了眼沈知熠,问医生:“是因为喝酒导致的胃出血吗?”
医生摇摇头,“不完全是,她的胃粘膜修复能力和对损伤的耐受能力比常人更弱,这是由于她贫血导致的。”
沈知熠漆黑的眸盯着宋时微,她倚着床头一动未动,听着医生的话没有任何波澜,唇色几近透明的白,眼尾泛起刺眼的红,肩膀塌陷着,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
云枕熙追问:“怎么会贫血?”
医生难以回答,只能问宋时微,“请问平时注意饮食吗?”
宋时微答:“我以前不贫血。”
云枕熙焦躁道:“现在贫血,以后得注意身体。”
宋时微艰难地扯了下唇,在里面的两年多,如何活着已经成为她最难的课题,哪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医生语重心长地交待,“这是止血药和胃粘膜保护剂,暂且先禁食1天,明晚半流食,切忌饮食清淡,不可再刺激胃。”
宋时微:“谢谢。”
云枕熙坐在床边,眼底满是担心,“时微,你在我这住两天,等好了再走。”
宋时微云淡风轻,“没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胡说八道,都出血了,哪是休息休息能好的。”
沈知熠避开她紧锁的眉心,送医生出门。
江宋清随他一起。
沈知熠走了几步,漆黑的眉色染进夜晚的凉意,“云枕熙身子重,不方便照顾。”
江宋清冷不丁地戳穿他,“少来,别拿我太太说事。”
沈知熠眼神复杂,透出深邃的晦暗。
车辆停在霞公府的另处,宋时微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子,眼眸下意识眨了眨。
沈知熠把她抱进客卧。
他没有离开,坐在床边,自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睛分外冷锐。
宋时微抿了下唇,没去问为何带她来这,更没有多余地说要离开这。
“没事?”沈知熠眼神颇冷,脑海中都是她因疼而拧起的眉心,“宋时微,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宋时微倒吸一口气,“那我能怎么办?”
沈知熠气的薄唇微颤。
“在人家家里装可怜无助,祈求人收留我吗?”
宋时微心底涩然,“我现在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的声音带着抖,“是你朋友为了给你出气。”
宋时微憋回眼中闪烁的泪,失控的情绪恍然间恢复常态,“沈知熠,当年我欠你一句道歉。”
说到这,宋时微右眼的泪突破防线,缓慢滑落。
“对不起。”
“我错了。”
这句话不止是对沈知熠说的,更是对24岁的自己说的。
宋时微低头,泪水决堤而下。
她抬手抹掉不争气的眼泪,心如刀割,“沈知熠,麻烦你送我回我家,我不想待在这。”
沈知熠额角的青筋隆起,眉心跳了跳,伸出长臂抱住此刻的宋时微。
她哭的太安静,竟没有一丝声音。
泪水缴械投降,宋时微整张脸埋在他怀中,恍惚感逼的心脏很疼很疼。
熟悉的温暖重重包裹,宋时微的心却没法安定,好似偷了别人的东西,总要归还。
许久,沈知熠松开她。
“今晚······”
电话声袭来,沈知熠看了眼,仍旧先说完打断的话,“现在很晚了。”
“不回去。”
说完,他按下接听。
卫旗将谢昱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沈知熠。
谢昱在他们走后,竟然跟刘家小女儿在江宋清家搞起来了,并且被别人偷拍传给了谢许两家长辈。
谢许两家的联姻关乎几大家族的利益生存,是板上钉钉的事,此事一闹,同来参加宴会的许和枝,她的面子往哪放。
卫旗:【谢家的人已带走谢总,许和枝当时在现场,直说婚姻作废。】
【谢总八成是被人下药了。】
沈知熠深思,他的眼神落在宋时微毫无血色的脸上,敛去深究的话。
隔天一早,宋时微醒来后换上黑色西装包臀裙。
七点一刻,等会她得直接乘地铁去景园博物馆。
沈知熠坐在客厅,目光凝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早间新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知熠眼皮轻抬,示意她坐。
他的目光微顿,停在那双小香风矮跟浅口奶茶色皮鞋上。
沈知熠与她视线齐平,“谢昱禁闭一月。”
宋时微手指攥紧,面上平静,“你做的?”
沈知熠淡淡一笑,“昨晚他拉着刘家小女儿做起荒唐事,怎么如此巧合有人拍下并如此巧的传给了谢家长辈?”
宋时微背脊挺直,眼神坚挺。
沈知熠撇开眼,凝思片刻,“谢昱这人的确很混,但也眦睚必报。”
他冷然的目光骤然转向宋时微,捕捉到她眼中猛然闪过的凌乱,慢慢开口,“你说他查到什么会无动于衷吗?”
宋时微避重就轻地答:“他一个月后才会出来。”
“他的人随时都能动手。”沈知熠目光慑人,反问她:“云枕熙尚在孕期有江家撑腰无人敢动,那你呢?”
宋时微呼吸停止,掌心的温度散去,“你想做什么?”
沈知熠关掉电视,眸色极深地对上明明凌乱不堪却又强装镇定的人。
她的唇瓣恢复了血色,透着淡淡殷红,没化妆的脸白净漂亮,白皙的皮肤找不到一处瑕疵,清纯勾人。
宋时微就是有这本事。
只是从前遇到棘手的事,她总是撒娇般坐在他腿上变着法的求他指引,如果他没给,她一定会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
彼时,她坐在离他几寸的位置,眉眼间裹挟着无力和最后一丝倔强,却偏偏不肯再开口。
她变了很多。
沈知熠不再看她,口吻尖锐,“既然后悔,那便弥补当年犯的错。”
宋时微指尖蜷缩,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
她强压下酸胀,言辞严谨,“给我个准确期限。”
听到她的话,沈知熠胸腔气得发颤,转过头看她,眼神沉了几许,“再补个合同?”
“好啊。”宋时微胃里隐隐作痛,执拗地说:“沈部长,一个月给我多少钱?”
沈知熠盯着她,眼底升满深不见底的冷潭。
宋时微讥笑了声,“在外面找还要付等价的钱。”
她停顿两秒才压下不断涌入的苦涩,“沈部长难道要白嫖吗?”
沈知熠眼尾微微发红,手背上起伏的青筋近乎爆裂开。
耳边响起脚步声。
宋时微不敢抬头看他离去的身影。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