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针对性地干扰这片区域的信号?是针对这家医院?还是……针对他?
这个念头让他毛骨悚然。他猛地回头,看向走廊。小刘警察还在原处,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眉头微皱,似乎也在检查什么。远处护士站亮着灯,值班护士在低头写东西。一切看起来正常,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强迫自己冷静,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附近的基站临时故障。他走回手术室门口,对小刘警察说:“刘警官,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小刘抬起头,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奇怪,刚才还有一格,现在完全没了。可能是医院里信号不好吧。”
连警察的手机也没信号了。
叶荣添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是基站故障,范围可能很大,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文彪生死未卜,自己可能面临追杀的时候?
他感到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与世隔绝。求救无门。他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接收不到任何信息。而黑暗中的猎手,可能正在玻璃罩外冷冷地窥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膝盖、胸口……
他背靠着墙,慢慢蹲下,双手插入头发,用力揪扯。肋骨处的疼痛,耳中似乎还在回响的电流噪音,对文彪的担忧,对自身处境的恐惧,以及对这一切莫名变故的茫然,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默是谁?那块地藏着什么?文彪为什么拼死救他?黑虎帮,警察,信号干扰……这一切混乱的碎片,到底能拼出怎样一幅可怕的图景?
就在他精神濒临崩溃,意识都有些模糊的瞬间——
眼前猛地闪过一道光!
不是日光灯的白光,不是手机屏幕的冷光,也不是警灯或救护车灯的红蓝光。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难以形容的蓝色。
幽深,冰冷,仿佛来自深海之底,又像是电子屏幕故障时溢出的色彩。它并非持续照亮,而是“唰”地一下,如同视网膜上的一道短暂烙印,或者相机快门闪过的残影。
在这道蓝光闪现的刹那,叶荣添感到周围的一切声音——日光灯的嗡嗡声、远处隐约的仪器滴答声、甚至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消失了。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他好像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快速闪动的影像碎片:扭曲的数字?跳动的线条?还是……一张模糊的人脸?
他无法分辨,那感觉太快,太不真实,更像是极度疲劳和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幻觉。
蓝光消失。
声音重新涌入耳朵,时间的流速恢复正常。
叶荣添剧烈地喘息着,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环顾四周。走廊还是那条走廊,灯光依旧惨白,“手术中”的灯还亮着,小刘警察正疑惑地看着他。
“叶先生?你……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要不要叫医生看看?”小刘问道。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幻觉?还是低血糖导致的眼花?
叶荣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幻觉。那种冰冷的、仿佛能穿透皮肉的蓝色,那种万籁俱寂的抽离感,太真实了。
他猛地再次看向手机。
信号图标……依然是无服务。
但就在他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时候,屏幕忽然自动亮了一下,不是来电,不是通知,只是屏幕本身微微一闪,亮度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变化,随即恢复原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叶荣添死死盯着手机,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冰凉的猜想,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信号干扰……这诡异的蓝光……会不会……和文彪拼死保护的那个陈默有关?和文彪之前神神秘秘提到的“不寻常的事情”有关?
他想起陈默在废料场时的眼神,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下隐藏的惊涛骇浪。想起许文彪扑上去时,喊的不是“陈默快跑”,而是更像一种绝望的、认命般的履行某种职责。
难道文彪卷入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商业纠纷或黑帮仇杀,而是某种……更超出常理、更危险的东西?
这个猜想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文彪的重伤,自己的被困,信号的隔绝,乃至刚才那诡异的蓝光,都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他必须离开这里。不能坐以待毙。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连警察的手机都没信号了。
叶荣添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脸上已经褪去了部分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和决绝。他看向小刘警察,尽量让声音平稳:“刘警官,我……我想去趟洗手间。”
小刘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点点头:“就在那边拐角。快点回来,秦队可能很快要找你问话。”
“好。”叶荣添应了一声,捂着肋骨,慢慢朝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他的步伐看似虚弱,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洗手间有窗户吗?这是几楼?医院的地形他依稀记得,如果从洗手间窗户出去,外面是什么?消防通道在哪里?
他不能抛下文彪,但他必须先确保自己能自由行动,能去调查,能去求救,而不是像个囚犯一样被“保护”在这里,连一通电话都打不出去。
走到洗手间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刘警察的注意力似乎被一个匆匆走过的医生吸引,正在询问手术情况。
叶荣添闪身进了洗手间。
里面空无一人,白瓷砖反射着冷光,水龙头滴答滴答地漏着水。他迅速扫视,果然,最里面有一扇磨砂玻璃窗,窗户不大,但应该能容一个人钻出去。他快步走过去,试着推了推窗户。
锁着的,是老式的插销。
他左右看看,抓起洗手池旁边一个金属的垃圾桶,掂量了一下,用尽力气,朝着窗户插销的位置猛地砸去!
“哐当!”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刺耳。插销变形,窗户松动了。
叶荣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扔下垃圾桶,奋力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探出头往下看,楼下是医院的后巷,堆着一些杂物和垃圾桶,距离大概有三层楼高,不算太高,但跳下去风险极大。
他需要一条路。目光急扫,看到侧面不远处,有一截锈蚀的消防梯,从楼顶延伸下来,离这个窗户大概有一米多的水平距离。
跳过去,抓住消防梯,就能下去。
肋骨处的疼痛在提醒他这有多疯狂。但他没有退路。留在这里,是等死,或者等来更无法理解的厄运。那道诡异的蓝光,像是一个警告,也像是一个启示——常规的路径,已经断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手机塞进裤袋,双手撑住窗沿,忍着剧痛,将身体探出窗外。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度。
就在他鼓足勇气,准备向侧面的消防梯跃去的时候——
“叶荣添!”
一声低喝从洗手间门口传来。
叶荣添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洗手间门口,他的一条腿还缠着绷带,倚着门框,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有疲惫,有审视,还有一丝……了然的叹息。
“你想去哪?”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跳下去?然后呢?你觉得你能跑得过那些连手机信号都能掐断的人?”
叶荣添扒在窗沿上,半截身子悬在窗外,死死盯着陈默:“你到底是谁?文彪为什么会为你挡刀?刚才……刚才那蓝光是什么?信号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一口气问出所有压在心底的疑问,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他慢慢走进洗手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那声“咔哒”的轻响,隔绝在狭小的空间内。他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伤痕累累的脸,也看着镜中映出的、挂在窗边狼狈不堪的叶荣添。
“信号不是我干扰的。但我知道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在干扰。”陈默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有些模糊,“至于蓝光……你看到了?”
他转过身,靠在洗手池边,正视叶荣添:“看到也好。至少证明,你不是完全无关的局外人。许文彪拼死救我,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比死更可怕。而现在,你也被卷进来了,叶荣添。”
叶荣添感到一阵眩晕:“卷进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卷进一个‘账’。”陈默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那里除了包扎的纱布,空无一物,但他的眼神却仿佛凝视着某个看不见的东西,“一个必须还清的‘因果债’。而你和许文彪,现在,都在这本账簿上了。”
他顿了顿,看着叶荣添眼中巨大的困惑和惊惧,缓缓道:“从你们决定介入新界那块地,从许文彪偶然发现我的‘不同’,从你们编织那个‘兄弟同心结’开始……或许,就已经注定了。”
“手术室里的许文彪,走廊外那个警察,还有想跳窗逃跑的你,以及困在这里的我……”陈默的目光投向那扇被砸开的窗户,投向外面深不见底的夜色,“我们都在这局里了。信号被掐断,意味着‘他们’不想让这里的信息传出去,也不想让外面的信息进来。这是一次隔离。一次清理前的隔离。”
清理……
这个词让叶荣添如坠冰窟。
“你想说什么?我们……我们都会死?”叶荣添的声音干涩。
“不一定。”陈默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极锐利的光,“但坐以待毙,一定会。跳窗逃跑,也未必能活。你得选一条路,叶荣添。是继续当个蒙在鼓里的‘意外卷入者’,等着被‘清理’掉,还是……”

维C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