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院子里,下人刚刚以夫人有喜会犯冲为由,拒绝让苏轻尘进门。
楚墨白正欲发火,楚亦华打着哈欠现身了,故作不知地问身边下人:“王爷?哪位王爷这般闲得慌,三更半夜扰人清梦?”
眼一撇,目光落在楚墨白身上,笑得很是敷衍:“哟~原来是无事一身轻的皇兄。”
“二弟好本事啊,正妃还未娶进门,姬妾都纳一屋了。”楚墨白饶有味道地说道,手指习惯性地敲打着木轮椅的扶手。
楚亦华阴阳怪气地说:“兄长可真是清闲,竟管这等闲事,哪里捡的,便丢去哪里吧?勿脏了我这院子。”
看楚亦华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言语之恶毒,不知为何,楚墨白胸腔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正想训斥这厮一番,苏轻尘的声音响起:“楚亦华,这麒麟玉,你要不要拿回去?”
不知几时,苏轻尘已自独轮车上坐起身,那张爬满可怖疤痕的脸上,一双澈目透射彻骨冰寒的锋芒,手上那块玉佩,是褚成宗赐婚时赏的信物。
楚亦华错愕不已,苏废丑居然如此轻易地交出信物?
白茶想要麒麟玉做生子奖励,他曾找苏轻尘要过数回,然苏轻尘宁死也要攥着。
不论他如何伤她辱她,苏轻尘始终如一,不曾改变过心意,天天盼着进威王府做他的正王妃。
楚亦华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伤害苏轻尘,并对她母亲的家产势在必得,就是因为认定苏轻尘是白痴,是一只赶也赶不走的苍蝇。
“要要要,当然要。”躲在暗处偷窥的白茶,三步并作两步,激动地跑了出来。
白茶来到楚亦华身边,瞄一眼独轮车上的苏轻尘,眸底闪过一瞬即逝的毒光,转头看向楚亦华,眼神楚楚可怜,幽幽道:“妾身没想到姐姐这般嫌弃夫君你这块麒麟玉,夫君是妾的天是妾的地,见玉如见人,这玉比妾身还要宝贵呢,妾身实在是不忍心麒麟玉遭此待遇。”
皇室麒麟玉一共就三块,大皇子、二皇子及三皇子各一块,只有其正妃才配拥有。
名义上的正妃,她可以不要,但她要做人人眼中的“正妃”。
楚亦华他执起爱妾的小手,心疼得紧:“茶茶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有妾如此,夫复何求,本王这就去把玉取回来送予你,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块玉。”
苏轻尘漠然地看着这一对狗男女上演的一出恶心人的好戏。
以前的她太天真,被女德给彻底洗脑,一心要从一而终,楚亦华这种无德又无品的渣男,她居然想过死也要死在他家的陵墓里。
现在再看楚亦华,横看坚看怎么看怎么猥琐。
从前在她眼里善解人意的好妹妹白茶,这会儿也原形毕露,这分明就是披着仙女人皮的黑心女巫婆,实在叫人厌恶。
眼看就要得到麒麟玉,白茶一张浓妆脸笑到掉粉,无法掩饰地狂喜:“劳烦王爷了。”
就在楚亦华俯身欲要拿回玉佩之际,苏轻尘寒目一凝,染血的手一扬一落,在楚亦华的额头上飞速划了几笔。
苏轻尘被喂了许久的慢性毒,故她的血液里有毒。
直接掺食物里吃一回倒无甚大碍,但只要用灵力从印堂渗透毛囊,吸收到全身的血液中,就会形成剧毒,不过需要时间挥发,绝对是一剂叫神医都这察觉不到的慢性毒药。
紧接着,苏轻尘蓄足一道劲力,将那玉佩狠狠地往地上摔去,“锵”的一声响,玉碎。
苏轻尘慵懒地擦擦手,好似那玉脏得很:“玉送给本小姐了,便是本小姐的东西,如何处置,看小姐的心情。”
“从此刻起,你我解除婚约,再无任何干系。”苏轻尘平静无波地宣布,凌厉的神色,气势威严,沉静高傲得像个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无冕女王。
楚墨白怔住,这双眼睛,这一身的桀骜,似曾相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周遭下人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到无以复加。
苏家废柴平时唯唯诺诺、傻里傻气的,二王爷让她滚,她绝不敢用走的,有人要抢她的玉佩,她宁死也要护着,活得比下人还要卑微,几时变得这般有骨气了?
这可是当朝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二皇子,苏废丑居然敢在他额头书写字,写的还是极富屈辱的休字,这女人莫不是受刺激过度,疯了不成?
楚亦华心系于地上的碎玉,丝毫不知自己成了笑柄,指着苏轻尘大骂:“贱人,你胆敢摔碎本王爷的麒麟玉?”
“天呐,这可如何是好?”白茶花容失色,泣不成声,“姐姐,王爷暂时不让你进门,也是为了你好,你怎能如此偏激,拿麒麟玉撒气?”
“二二二王爷,额头~”仆人手足无措,不敢轻易上前擦拭,怕冒犯二王爷。
楚亦华这才回过神:“贱人,你对本王爷的额头做了什么?”
“二二二王爷,你额上有有有个染血的血字。”仆人低垂着头,尽量不抬眼。
“何字?”楚亦华很是不耐烦地问道。
“小小小的不识字。”仆人们是又惊又恐,多看一眼,却又想笑,这字他们可不敢说出口。
“二皇弟,是‘休’字,你被休了。”楚墨白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语气颇为轻快,“恭喜二皇弟,贺喜二皇弟,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什么?苏轻尘你个贱人,你胆敢……”楚亦华气得脸色铁青,举起拳头便朝着苏轻尘挥去。
苏轻尘暗中聚拢玄力于掌心,准备给渣男当脸一击,不料楚墨白忽然大叫着转动轮椅:“快~跑~打人啦~”
轮椅一个大转弯飘移,车轱辘辗压到楚亦华的后腿跟,致使他腿一曲,跪地扑倒,脸栽进泥坑里。
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现场所有人皆为之瑟抖。
楚墨白回头一看,漫不经心地惊叫道:“哎呀,二皇弟真是有一颗感恩的心啊,跪天跪地跪新生,佩服佩服。”
苏轻尘再无多余的精力再理会渣男,闭上双目,躺了回去。
她身上的伤虽然已无大碍,然失血过多对凡人的身体伤害极大,短时间内无法回补,会有虚弱无力之感。
先让这对狗男女浅偿一下苦头,待她缓过劲,定叫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腿腿腿疼!疼疼疼!”楚亦华咋咋呼呼地叫唤。
刚下的暴雨,院子里又是水又是土,栽得楚亦华一脸泥土,额头上的血字却比适才更明显了。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楚亦华扶起。
楚亦华一只脚单跳着,冲仆人嘶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王爷擦脸,尤其是额上的字。”
妻可换,骨可裂,面子不能丢。
下人们拿出水和布,白茶接过,替楚亦华擦拭。
这幅画面使苏轻尘想起一事,趁机再加一句:“那日,白茶妹妹也是这么给我倾英弟弟擦身子的,多亏妹妹不辞辛劳的床上照顾,我那弟弟才好得那样快,我替倾英弟弟谢过白茶妹妹了。”
几句片面之词,不足以定罪,然众所周知,苏轻尘太傻太天真不懂得撒谎,她这几句话,足以叫他们产生嫌隙。
整个院落寂静如斯,楚亦华的脸隐隐抽搐,绿了。
楚墨白隐忍笑意,故作震惊地老王管家说:“哎呀,非礼勿听,非礼勿听,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他总算是弄清楚苏轻尘同楚亦华之间的关系了,顿时豁然开朗。
“对对对,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老王管家汗颜。
楚亦华黑着一张脸,一把打掉白茶手中的湿布。
“夫君,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白茶冷汗潺潺,手足无措。
当时她明明哄骗好了苏废丑,让她别把这事给说出去的,这贱人竟然出尔反尔。
楚亦华心里像被万蚁啃噬,又不好当众质问白茶,只好怒吼下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本王弄掉额上这字。”
不论下人们如何冲刷泡洗、擦揉搓刮,就差没拿刀把皮割掉了,那“休”字依然顽强地依附在楚亦华额头的皮肤上。
期间楚亦华不断地发出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
下人们手忙脚乱,无心顾暇其它,庄王的车辇是几时离开的,没有人注意到。
不过是个失势的废太子,自然没有他们家主子的脸面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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