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折射出无数碎钻般的光点。
空气里浮动着香水、红酒与昂贵雪茄混合的味道。
樊胜美站在宴会厅边缘的阴影里,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巧手包。
掌心全是汗。
身上这件香槟色缎面礼服,花光了她仅剩的积蓄——包括下个月的房租。
剪裁得体,衬得她肤色白皙,腰线纤细。
但她知道,自己和周围那些名媛千金不一样。
她们的气质是从小用金钱和教养浸润出来的。
而她,是临阵磨枪,是东施效颦。
脚上这双细高跟鞋,磨得脚后跟生疼。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可她必须站在这里。
因为孟宴臣在。
他就在宴会厅中央,被几个人簇拥着。
黑色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像一株冷冽的雪松。
侧脸线条利落,鼻梁很高。
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偶尔与人碰杯,嘴角勾着极淡的弧度。
笑意未达眼底。
樊胜美远远看着,心跳得厉害。
不是心动。
是猎物看见猎人时的本能战栗。
她深吸一口气,从侍者托盘里取过一杯红酒。
暗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晃动。
像血。
她端着酒杯,慢慢地、看似不经意地往那个中心位置移动。
每一步都计算着角度和时机。
近了。
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冷冽气息,像雪后的松林。
他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交谈,侧身对着她的方向。
就是现在。
樊胜美脚下猛地一崴。
“啊——”
一声低呼,恰到好处的惊慌。
身体向前倾倒,手里的酒杯脱手。
暗红的液体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泼向孟宴臣的袖口。
深色的西装面料瞬间洇开一团深渍。
酒杯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滚了几圈。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秒。
几道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惊讶、打量,还有不易察觉的玩味。
樊胜美站稳身子,脸色发白,眼眶迅速泛红。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她手忙脚乱地从手包里抽出纸巾,上前要去擦他的衣袖。
手指快要碰到那昂贵的面料时——
孟宴臣垂眸,看向自己的袖口。
然后,抬眼。
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是一双极黑极深的眼睛,像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没有惊讶,没有恼怒,甚至连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
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樊胜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纸巾在指尖微微发抖。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重复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
演技拙劣,但足够惹人怜惜。
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表情。
孟宴臣没有说话。
他放下手中的香槟杯,动作慢条斯理。
然后,从西装内侧口袋抽出一条深灰色的丝质方巾。
他没有用她的纸巾。
甚至没有让她碰到自己的衣袖。
他只用两手指捏着方巾一角,轻轻擦拭袖口那片酒渍。
动作优雅得像个仪式。
一下,又一下。
周围的目光渐渐变得微妙。
那位白发老者笑了笑,打圆场:“年轻人嘛,难免毛手毛脚。宴臣,小事,别放在心上。”
孟宴臣依旧没说话。
他擦得很仔细,仿佛袖口沾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
擦完,他将那方巾随意折了折,放回口袋。
自始至终,没再看樊胜美一眼。
仿佛她不存在。
然后,他侧身,对老者微微颔首。
“失陪一下。”
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
他转身,径直朝宴会厅侧面的休息区走去。
背影挺拔,步伐从容。
留下樊胜美一个人站在原地。
手里还捏着那张没送出去的纸巾。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像细密的针,扎进皮肤。
“谁啊?没见过。”
“穿得还行,但气质差远了。”
“故意往孟总身上泼酒吧?这招也太老套了。”
“啧,想攀高枝想疯了吧。”
那些目光像X光,把她从里到外照得通透。
脸上辣的。
不是因为羞耻。
是因为恐惧。
他看穿了吗?
那一眼,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就像猎人在看落入陷阱的兔子,连一丝兴趣都懒得施舍。
樊胜美慢慢收回手,将纸巾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没关系。
这只是第一次。
五百米,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她抬起头,眼眶还红着,但眼神已经变了。
怯懦褪去,剩下的是破釜沉舟的冷静。
她转身,走向洗手间。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眶微红,楚楚可怜。
她对着镜子,慢慢补了点口红。
鲜艳的红色,像一抹血迹。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
又是那个乱码发件人。
“接触完成。表现: C-。太刻意。继续。”
樊胜美盯着那行字,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她所有的表演,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像个透明人。
她关上手机,看着镜中的自己。
然后,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
游戏开始了。
孟宴臣。
我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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