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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6

杜暖暖身后的几个同学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家长们的喧闹声骤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手中的手机上,空气里只剩下记者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警察快步上前接过手机,连接到现场的笔记本电脑上。

当那些带着恶意的聊天记录投影在临时拉起的白布上时,人群里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真这么说的?”

“还说要‘给宋枝芮点颜色看看’……这心思也太毒了吧?”

杜暖暖的妈妈突然尖叫起来:

“假的!这是伪造的!我女儿不会说这种话!”

她扑上来想抢电脑,却被警察拦住。

我看着杜暖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突然笑出声:

“伪造?那要不要听听你们在机场把我捆起来时,杜暖暖说的话?”

我摸出藏在衣领里的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杜暖暖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谁带了绳子?快把她捆上!”

“谁让她总坏我好事?让她在泰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录音里还有迟星野不耐烦的附和:

“快点弄,别耽误了登机时间,别耽误了暖暖看脱衣舞。”

白布上的聊天记录还在滚动,最新一条是杜暖暖出发前发的:

“等宋枝芮被卖到红灯区,我们就说是她自己跑丢的,谁能查得出来?”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对我拳打脚踢的家长,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有人瘫坐在地,手里孩子的照片飘落在沾满尘土的地上。

杜暖暖突然疯了似的冲向我:

“你故意的!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才故意不和我们一起去对不对?!”

她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人群里。

家长们惊愕地看着我们,记者们的镜头更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对准我们的脸。

“你说什么?!”

迟星野的妈妈突然尖叫,指着杜暖暖。

“我儿子……我儿子也参与了?”

混乱再次爆发。

这一次,家长们的拳头和嘶吼都对准了杜暖暖和那几个作证的女生。

警察拼尽全力才把人拉开,杜暖暖被打得嘴角淌血,却还在尖叫:

“是她活该!谁让她总挡我的路!上一世她就该死,这一世也一样!”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混着家长们的哭嚎和记者们兴奋的议论声,像一场荒诞的交响乐。

我被警察扶起来时,看到迟星野的妈妈正死死拽着杜暖暖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

“还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7

警察刚把扭曲的人群勉强分开,那几个被救回来的同学突然瘫软在地,为首的女生指着杜暖暖哭喊:

“是她!都是她逼我们的!她说要是不跟着一起指证宋枝芮,就把我们在泰国被拍下的视频发到网上!”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家长堆里。

“视频?什么视频?”

混乱瞬间撕开新的口子。

失去孩子的家长们红着眼,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几个幸存者。

杜暖暖的胳膊被生生拧到身后,另一个帮腔的女生被按在地上,嘴里塞满了泥沙。

有人抓起路边的碎石,朝着她们的膝盖狠狠砸下去,沉闷的骨裂声混着尖叫刺破空气。

“你们不是要诬陷人吗?现在怎么不叫了?”

一个戴金镯子的女人撕扯着杜暖暖的头发,把她的脸往水泥地上磕,

“我女儿的命,你拿什么还!”

警察试图拉开人群,却被愤怒的浪潮掀到一边。

“别拦着!这群畜生活该!”

穿西装的男人一脚踹在杜暖暖胸口。

“我儿子在缅北断了手指发回来的照片,你敢看吗?!”

杜暖暖咳着血沫,突然尖叫:

“是她们自愿的!在泰国的时候,是他们同意先让我回来的!”

“放屁!”

最瘦小的那个幸存者突然扑上去咬掉她一块耳朵。

“明明是你说只要咬死宋枝芮,就能让你爸把我们都捞出来!”

这场混战持续到救护车呼啸而来,担架上的幸存者们已经没了人样。

杜暖暖被抬走时,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里还死死瞪着我家的方向。

后来我听说,这几个幸存者的结局比谁都惨。

杜暖暖虽然被她父亲用关系保释,却落下终身残疾。

那些被她连累的家长联合起来,把她家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捅到了税务局,没出一个月,她父亲就被关进了监狱。

失去靠山的杜暖暖被仇家绑走,最后出现在缅北诈骗园区的照片里,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

帮腔的那几个人更没好下场。

他们的父母觉得颜面尽失,把她们赶出家门。

有人试图去东南亚找失踪的同学,刚到边境就被人贩子盯上,最终流落到缅北的红灯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还有一个在出租屋里喝农药自杀,死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给我的: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至于那些困在缅北的同学,消息越来越零星。

偶尔有逃出来的人说,迟星野因为完不成诈骗业绩,被关进狗笼里喂馊水。

班里最文静的女生被辗转卖给不同的园区,最后一次被看到时,肚子大得像座小山。

还有几个男生试图逃跑,被抓住后当众枪毙,尸体扔进了鳄鱼池。

8

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是片泥泞的乱葬岗,其中一具尸体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发送者只留了两个字:”救……我……”。

我后来又从一个逃回来的远房表哥那里,断断续续听到了迟星野的消息。

表哥说,他在缅北某个诈骗园区见过迟星野一次。

那时的他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意气风发,穿着件沾满油污的破T恤,手腕脚腕上全是铁链磨出的血痂。

园区里的人都叫他“废物”,因为他连最基本的诈骗话术都记不住,每次被头目训斥时,只会像条狗似的往地上趴。

有回他试图跟看守求饶,说愿意把家里剩下的所有存款都交出来,只求能放他一条生路。

结果看守笑着踹了他一脚:

“你家?你爸妈早就带着你妹妹搬家了,谁还管你死活?”

这话像把刀,彻底剜掉了他最后一点心气。

后来园区业绩下滑,头目要杀鸡儆猴,就把迟星野拖到广场中央。

他跪在地上,拼命给周围人磕头,额头磕出的血混着泥水流到下巴,可没人敢替他求情。

最后他被打断了双腿,扔去给园区里的恶犬当诱饵。

表哥说,那天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半夜,第二天广场上只剩下一摊没清理干净的血渍。

我听到这些时,正坐在书桌前刷着高考真题。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替那些枉死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迟星野大概到死都不明白,他护了一辈子的杜暖暖,早在被救回国内时,就跟别人说他是自愿留在缅北“发大财”的。

而他当初为了讨好杜暖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如今都成了扎在自己心上的刺。

那天晚上,我看着窗外的暴雨,突然想起暑假前他们围着杜暖暖,兴奋讨论泰国脱衣舞的样子。

那时的阳光很烈,他们的笑容很蠢,谁也没料到,一场荒唐的旅行会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警方发来的结案通知。

上面写着,泰国之行涉案人员已被依法处理,失踪人员认定为集体意外。

我删掉短信,翻开桌上的习题册。

台灯的光晕落在”清华大学”的招生简章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再也没有那些嘈杂的名字。

有些人,注定要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买单。

而我,终于可以在干净的晨光里,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

9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拿着远超清华录取线的成绩单,在医院走廊给妈妈读分数时,她插着输液管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眼泪砸在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医生说她的病情在积极治疗下已趋于稳定,再观察半年就能出院。

开学前,我去商场给妈妈买了条藕粉色围巾。

路过曾经和迟星野他们常去的奶茶店,玻璃窗里映出我穿着白衬衫、背着帆布包的样子,干净得像从未被那些污浊沾染过。

大学宿舍的第一个夜晚,我铺开笔记本写规划,台灯把“临床医学”四个字照得清晰。

室友凑过来笑:“宋枝芮,你目标好明确啊。”

我笔尖顿了顿,想起前世妈妈病床前的绝望,轻声说:

“想早点有能力,护好重要的人。”

大三那年,我在医院实习时遇到了带教医生周砚。

他总在我给病人扎针手抖时递过棉球,在我熬夜写病历的值班室放一杯热牛奶。

有次值完大夜班,他看着我眼底的青黑说:

“你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妈妈出院那天,周砚提着果篮来接我们。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听妈妈絮叨我小时候的糗事,偶尔笑着应和,阳光落在他白大褂的纽扣上,温吞又安稳。

研究生毕业答辩结束,周砚在实验楼前递来戒指:

“宋医生,以后值夜班,我能申请和你搭档吗?”

我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重生那天,自己蜷缩在机场仓库的黑暗里,曾以为这辈子再无天光。

如今,我穿着白大褂穿梭在病房,看着患者康复出院时的笑脸。

周砚会在休息时拉我去逛菜市场,为晚餐做什么菜争论不休。

妈妈在小区的花园里种满了月季,逢人就夸“我女儿是医生”。

某个飘雪的冬夜,我整理旧物时翻到高中校服,上面还留着被数据线勒过的浅痕。

周砚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发顶:

“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把校服塞进收纳箱最底层,转身回抱住他:

“在想,幸好那天我没上那架飞机。”

窗外的雪落得轻柔,屋内暖气正好,餐桌上的排骨汤咕嘟作响,氤氲的热气里,是我用两世换来的、触手可及的暖。

迟星野番外

缅北的雨总是带着铁锈味。

我蜷缩在狗笼里数着墙缝里的霉斑时,总想起高三那年的夏天。

杜暖暖穿着粉色吊带裙,晃着我的胳膊说要去泰国看脱衣舞,阳光透过香樟树叶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那时宋枝芮站在走廊尽头,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

她又在劝我们别去,说东南亚不安全。

我皱着眉想,这个女人怎么总像块湿抹布,拧巴又扫兴。

“星野哥,她就是嫉妒暖暖有人疼。”

跟班撞了撞我胳膊。

“你看她那穷酸样,肯定是怕我们不带她。”

我嗤笑一声。

宋枝芮确实需要钱,她妈躺在医院的账单像座山。

我给她转钱时,她眼里的倔强总会碎掉一块,那模样比杜暖暖的骄纵顺眼些,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杜暖暖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她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得想办法搭梯子。

出发去机场那天,宋枝芮突然说不去了。

杜暖暖当即红了眼眶,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这个女人,收了我的钱还敢摆谱?

“把她衣服扒了捆起来!”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冷得像冰。

后来无数个午夜,锁链磨着脚踝的疼,都比不上那时她看向我的眼神。

震惊,失望,最后只剩一片死寂。

飞机起飞时,杜暖暖靠在我肩上兴奋地规划行程。

我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

直到在泰国海关被”地接”带上另一辆车,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宋枝芮说过的话。

诈骗园区的铁门关上时,杜暖暖第一个哭着喊要回家。

我把她护在身后,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可当枪口抵住我太阳穴时,她却突然指着我说:

“是他!是他非要来的!”

原来她的眼泪和骄纵,都只给能护她周全的人。

被砍断手指的那天,我在血泊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曾经被女生偷偷议论的”校草”,如今像条丧家之犬。

头目笑着拍我脸:

“听说你以前很威风?”

他踩碎我掉在地上的手指。

“现在给你个机会,骗你妈打五十万过来。”

我拨通电话时,听见杜暖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娇滴滴地说:

“阿姨,星野哥说在这边能发大财呢……”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比骨头断裂的声音更疼。

后来在广场上被打断双腿时,我突然想起宋枝芮。

想起她报警被我们发现后,红着眼眶说”我只是不想你们死”。

想起她收到我妈辱骂短信时,攥紧的拳头泛白。

想起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

原来她是对的。

原来那不是扫兴,是救命。

恶犬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自己血里的腥甜。

恍惚间好像回到那个教室,宋枝芮站在阳光里,白衬衫干干净净。

如果那时我能听她一句劝,如果我没把她的警告当成驴肝肺……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好像看见她穿着白大褂,在明亮的病房里微笑。

听说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听说她过得很好。

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有人带着我们所有人的遗憾,好好活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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