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烟这个人，从小养尊处优，习惯性说话直白又不留情面。

她不理解“可怜”两个字，会对来自底层家庭的郁燃，造成多深的伤害。

自己爱的人，用可怜来形容他。

还不如骂他窝囊。

郁燃脸色很难看，眼神空洞苍凉，自嘲的笑了笑。

“可怜？有现在可怜？有这三年可怜？”

沈烟不耐烦的皱眉，微沉着脸。

“这三年你可怜？我除了对工作要求严格，别的有亏待过你？

你现在每月到手2w，已经跟叶倩持平。

如果没有我，你能给家人在郁州买房子？能让他们享受到大城市的医保？”

郁燃无奈哼笑:“房子是首付，80平不到，月供用公积金还。

他们的医保退休金名额，是我花光3年工资，补交40万买的。

这些都是我合法收入，努力工作换的。”

沈烟挑眉:“你买房子首付30万哪来的？”

“炒股加写小说。”

“谁教你的？”

“爷爷，你爷爷。”郁燃改口。

沈烟嘴角向上，嘲讽的扬了扬，“郁燃，你真的很不知足。”

郁燃垂头嘲笑，声音有气无力:“我这三年，有过一天自由？有一天离开过御景别墅？

我到底是保洁，管家，花匠，还是司机保姆，保镖，助理？

这三年，是我自愿选的，还是被迫？

其中弯弯绕绕，沈总，您不清楚吗？

您当时可没通知我，合同里更没写，要给纪三当替身！”

沈烟脸上带着藐视，下颔微扬，居高临下的看他，“如果没有我的施舍，仅凭三年你不可能拥有这些！

虽然你用炒股赚的钱，第一时间还了我50，但郁燃，你别忘了。

那50W和这50W,不是同等重量。

它是救命钱。

可以说，是我给了你叔叔站起来的机会。”

故地重游，触景生情，郁燃情绪莫名大爆发。

他双手扶膝握拳，双臂因过度用力而青筋节起，表情痛苦，极力压低声音。

“我是当年的高考状元，我本专业是计算机，我大学年年都能拿奖学金。

我就算没能留在沈耀科技，也能找到一份月薪过万的工作，只不过没有公寓而已！

这三年，我同学们的月薪早就20K了。

我在大学，比他们更优秀，更能吃苦，能力远在他们之上。

我完全可以靠自己努力，在郁州买房。

沈总，我家人用力托举，把我送去大城市，不是为了窝窝囊囊给别人当替身！

我的手是用来敲代码的，不是用来种菜，浇花，拖地的！

我是985毕业的高材生，不是只会卖力气的保安，只懂开车的司机！

编程开发才是我真正热爱的领域。

我感激你在危难之时，对我伸出援手。但我对您这份“助理”工作，一毛钱兴趣都没有。”

沈烟听完郁燃饱含痛苦的诉衷，脸上表情任何没有变化，僵硬且冷漠。

她忽视他的反抗，就算沈烟清楚他只是想要自己一个安慰。

说出的话更有种凉薄的漠然，“所以呢？”

“又想毁约？郁燃，你懂法吧？”

“我承诺给你500万，就一定会兑现，随便买辆车的钱，我还不至于赖。”

郁燃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坦然道“沈总，你当真以为我为500万，忍到今天？

您说的那些“证据”，我不信你敢不顾体面身份，真的去警局，自毁名声。

在你们这种有钱人眼里，是不是只有钱，和利益才最重要？

感情比大街上飘的塑料袋还要轻浮？”

沈烟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但她不能说，她不能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

借他四年青春已经很不道德，总不能让他抱着得不到的幻想，遗憾终生吧。

不能给他未来，那就把希望的萌芽全掐断。

否则，就是害他。

“我对你没感情，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沈烟心里很不舒服，阵阵刺痛。

又补充道:“面试那天是你生日，对一个勤恳努力的年轻人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

郁燃笑着抬头，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折射出很亮的光。

“所以，您发了善心，可怜了我一回。”

沈烟没说话，算默认。

这时，汤圆端了上来，沈烟却没心情吃一口。

她好像很乱。

郁燃眼里失去光彩，怔盯着她碗里汤圆，声音疲惫:“你会跟他结婚吗？”

沈烟不想回答，起身用命令的口吻。

“回去吧。”

“是，沈总。”郁燃听话照做，双腿像灌了铅，步子沉重无比。

一路上鸦雀无声，周围气压很低。

电梯里，郁燃脸色惨白，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且干瘪。

前后不过十分钟，他憔悴不少。

郁燃眼窝凹陷，红着眼眶看沈烟，声音沙哑无力。

“姐姐，你爱他吗？”

一刹那，沈烟全身仿佛有电流穿过，就连头皮都麻了大半。

昔日的场景再重逢，这声“姐姐”。

好沉重……

沈烟的心好像被谁用力攥着，忽而疼的厉害，难道心梗了？

有问无答，郁燃早已习惯。他把身子倚靠在梯墙，自言自语式发问。

“他比我还爱你吗？他爱你，为什么会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

他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嫁给别人？”

沈烟捂着锥心刺骨的心口，喘不过气般的感觉，制止道:“郁燃，别说了！”

三年倾尽所有的付出，她还是看不到自己，哪怕一丁点儿都没有。

长久以来的坚持，竟是个大笑话。

电梯到了——

郁燃愣站原地不动，仿佛被困在无尽痛苦的深渊，被绝望抽干了灵魂。

沈烟忍着心绞痛，推着他走出电梯。

低声斥责:“郁燃，你到底在闹什么！”

或许察觉到沈烟又生气了，郁燃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在瞬间调整好状态，低头垂眸。

压抑着剜心裂肺的痛，带着歉意，道歉。

“对不起沈总，我失态了，我跟您有云泥之别，我一直记着，铭记在心。”

该回他什么？沈烟不知道，她脑子一团糟，很累，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又道:“回去吧。”

声音里没有责怪，很轻。

“是，沈总晚安。”郁燃礼貌转身。

***

合同顺利签订，两天后的下午，是周末。

郁燃和沈烟落地魔都。

一小时后，在国际酒店，沈烟有一个很重要的企业家座谈会要参加。

可回去路上，一辆重型油罐车遭遇侧翻，柴油撒满公路，堵车严重。

沈烟当机立断:“把车停在原地，让叶倩联系人来处理。

你扫一辆共享车，送我回去。”

郁燃用怀疑的语气，确定道:“您是要坐电动车？”

沈烟看了眼钻石腕表，严肃道:“这个会是政府办的，很重要，不能缺席。”

“好的沈总，我一定按时把您送到。”

郁燃立刻扫码，骑上小黄车，驮着沈烟飞速往会场赶。

如果重来一次，沈烟一定会制止当时的自己。

由于她的一时兴起，两人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