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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萧尧被南铩半拖半抱地弄进了雪原城最气派的那家客栈。

暖玉阁。

萧尧一进门,那扑面而来的暖气和金碧辉煌的装饰,差点闪瞎她的眼!

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繁复花纹的绒毯,踩上去软得像踩在云朵里。

墙壁贴着暖玉色的琉璃砖,反射着柔和的光。

大堂中央还有个巨大的暖玉雕成的莲花喷泉,热气腾腾的水雾弥漫着,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暖香。

甚至连跑堂的小二都穿着簇新的锦缎袄子,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

这排场!

这奢华!

跟南铩那个抠门抠到骨子里、连颗辟谷丹都要算计半天的魔头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

萧尧狐疑地瞥了南铩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中邪了?还是抢了国库?”

南铩接收到她的眼神,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爷乐意”的欠揍笑容,也没解释,直接拽着她上了三楼最顶头那间天字号上房。

推开门,一股更浓郁的暖香扑面而来。

房间宽敞得吓人,靠窗一张巨大的雕花暖玉床,铺着雪白蓬松的不知名兽皮褥子,看着就让人想扑上去打滚。

萧尧一路担惊受怕加挨冻,早就累得眼皮打架了,看到那张床,立刻啥也顾不上了。

“累死我了。”

她哀嚎一声,甩开南铩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震得床板都晃了晃。

她弯腰就想脱掉那双沾满雪泥、冻得硬邦邦的靴子,准备钻进被窝美美地睡他个天昏地暗!

就在她手刚摸到靴子边儿的时候。

“唔……”

那床中央,那堆得跟小山似的、蓬松柔软的白毛褥子底下,突然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

紧接着!

“哗啦!”

那堆“小山”猛地向上一拱,一个人影掀开兽皮褥子,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

那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件单薄的灰色劲装,露着两条肌肉虬结的粗壮胳膊,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像刺猬似的支棱着。

此刻,他正睡眼惺忪,一脸被吵醒的不爽,眼皮子耷拉着,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亮晶晶口水印子。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被吓得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的萧尧,眼神里都是“你谁啊?吵老子睡觉干嘛?”的嫌弃。

然后,他那双还带着血丝的眼睛慢悠悠地转向门口,看到了斜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贱笑的南铩。

“……”

高大汉子脸上的不爽瞬间变成了无语。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懒得深究,极其不耐烦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然后听到一声,“噗通!”

他居然又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重新把那张巨大的兽皮褥子往头上一蒙,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继续睡。

不多时,就传来了他均匀而响亮的鼾声。

仿佛刚才那惊悚的“诈尸”只是萧尧的幻觉,仿佛这间奢华的天字号上房,就是他南风大爷的专属卧榻。

他想睡就睡,管你谁来了!

萧尧:“!!!”

她惊魂未定地站在床边,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床上那重新隆起的一坨“人山”,又看看门口笑得一脸荡漾的南铩,脑子里的问号快堆成山了!

这个大块头?!

不就是刚才在黑市街角,那个穿着灰熊皮袄、腰别开山斧、凶神恶煞盯着她的逍遥宗请来抓她的“狗腿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还睡在南铩开的房间里?!

还是一副“老子就是主人”的架势?!

不是来抓她的吗?

根本不像啊,逍遥宗的人见了南铩这魔头挟持自己,不得拔剑拼命吗?

这怎么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萧尧的目光在睡得四仰八叉的南风、和门口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南铩之间来回扫视。

电光火石间!

她顿悟了!

什么逍遥宗请来抓她的狗腿子!

这分明就是南铩这个混蛋魔头的同伙,是他派来一路跟踪她、看她笑话的!

一股被愚弄、被戏耍的怒火“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比刚才在黑市被南铩抢银子还憋屈百倍。

“南!铩!”

萧尧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都气得发颤。

她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向床上那坨人山。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她二话不说,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高高隆起的、被兽皮褥子盖着的屁股位置,狠狠踹了过去!

“我让你睡!”

这一脚,带着她积攒了一路的怨气和被当猴耍的屈辱,力道十足!

然而!

就在她脚尖即将碰到褥子的瞬间!

床上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扭!

“唰!”

萧尧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床上弹射而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下一秒!

南风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南铩身后。

他高大的身躯缩在南铩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气得跳脚的萧尧,眼神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和嫌弃。

“啧!疯婆娘!”

南风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南铩看着萧尧气得通红的小脸,再看看身后一脸“关我屁事”表情的南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简直像朵盛开的喇叭花。

“哎哎哎!消消气!消消气!”

南铩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张开双臂,一副“大家给我个面子”的架势,“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哈,南风,我兄弟!萧尧,我雇主!以后要好好相处,听见没?”

南风闻言,极其嫌恶地瞥了南铩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谁跟你是兄弟?谁要跟这疯婆娘相处?”

他抱着胳膊,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萧尧更是毫不给面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南风,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南风是吧?你给我等着!再敢耍我,我就……我就弄死你!”

这威胁,配上她那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却显得格外生动的大眼睛,落在南风耳朵里,简直跟小猫炸毛没啥区别。

南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蠢婆娘!”

他毫不客气地回敬,声音洪亮,“一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在雪地里转圈圈把自己转晕的蠢货,还想弄死我?”

他上下打量着萧尧,眼神轻蔑,“我养的那窝猪,撒欢跑都比你有方向感,它们都比你聪明百倍!”

轰!

萧尧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在雪地里转圈圈?!

果然!

从她迷路开始,南风就一直在跟踪她,看她笑话。

这绝对是南铩指使的!

这个王八蛋魔头!

“南!铩!”

萧尧猛地扭头,死死盯住南铩,那眼神,简直要喷出火来!

巨大的委屈、愤怒、被当众揭短的羞耻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想骂人,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眶一热,鼻子一酸,那憋了一路的金豆子,终于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眼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砸在暖玉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南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南风也傻眼了,他刚才还嘲讽得挺起劲,一看这女人居然哭了,整个人都懵了!

这怎么还带哭的?!女人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哎,哎,别哭啊!”

南铩瞬间慌了手脚,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尤其还是被他间接弄哭的。

他手忙脚乱地冲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头,笨拙地想去接萧尧脸上滚落的泪珠,那动作滑稽得不像话。

“哭什么哭,多大点事儿!”

他声音都软了几分,带着点哄小孩的别扭劲儿,“不就是迷个路嘛,不就是被看了笑话嘛,至于吗?”

他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这样,这样行不行,小爷我……我请你,请你泡温泉,雪原城最有名的‘暖玉汤’听过吗,我给你包场,给你接风洗尘,压压惊!怎么样,够意思吧?”

他顿了顿,看着萧尧眼泪还在掉,心一横,又加码:“泡完温泉,吃饱喝足,我亲自护送你,咱马不停蹄,直奔落霞宗,一刻都不耽搁,行不行?我可以发誓!”

他竖起三根手指头,一脸“真诚”:“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天打五雷轰!轰得我外焦里嫩!”

萧尧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死死盯着南铩:“真……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南铩拍着胸脯保证。

萧尧吸了吸鼻子,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汹涌的眼泪,竟然真的说收就收,瞬间止住了,只剩下眼圈还有点红红的。

“好,你说的!”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语气已经恢复了点气势,“泡温泉,我现在就要去!”

南铩:“……”

他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一句,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第二天,萧尧果然迎来了她盛大的接风宴,暖玉汤顶级私汤包间。

雾气氤氲的巨大暖玉池子里,温热的泉水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萧尧脱掉厚重的裘衣,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雪白里衣,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

“唔……”

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寒气,舒服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找了个光滑的暖玉壁靠着,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委屈愤怒,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抚平了。

就在她昏昏欲睡,舒服得快要飘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几道锐利尖叫。

“啊!流氓!”

“抓色狼啊!”

“不要脸!打死他!”

一阵尖锐刺耳、混杂着女子怒骂和尖叫的喧哗声,猛地从外面公共浴场的方向传来。

萧尧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这动静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赶紧从池子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里衣,也顾不上擦干,胡乱裹了件浴袍,就冲出了包间门,循着声音跑向公共浴场。

好家伙!

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

巨大的暖玉汤公共浴场里,此刻一片混乱!

几十个只裹着浴巾或穿着单薄浴衣的女子,正围成一个圈,愤怒地尖叫着,把手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诸如木盆、水瓢、皂角盒、甚至还有泡澡用的药草包等等,通通朝着圈子中心狠狠砸去!

而被围在中心,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那个身影……

萧尧定睛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徐行?!

是那个逍遥宗的社恐小弟子徐行?!

只见他此刻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沾满了水渍和皂角泡沫。

他此刻正双手死死捂着脸,缩着脖子,嘴里不停地、语无伦次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走错了!真的走错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我瞎了!我真的瞎了!”

然而,他的道歉在愤怒的娘子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他慌乱地躲避着飞来的“暗器”,眼神惊恐地四处乱瞟时,好死不死地,正好撞上了站在人群外围、一脸震惊加无语的萧尧的目光。

徐行那双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我要死了”的惊恐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见到熟人的惊喜。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竟然不顾周围砸来的杂物,朝着萧尧的方向,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的笑,甚至还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萧……萧师妹,好巧啊,你……你也在这儿泡澡啊?!”

“……”

整个浴场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是更加汹涌的怒火!

所有女子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萧尧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怀疑、审视、和“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的愤怒!

萧尧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比雪域的风还冷!

徐行这个蠢货!

社恐不是这么当的啊,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她脑子嗡的一声!

在电光火石间!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呸!登徒子!谁是你师妹!”

萧尧反应快如闪电,她猛地啐了一口,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同时,她眼疾手快,抄起旁边架子上一个用来舀水的、沉甸甸的大木桶!

“看打!”

萧尧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木桶朝着徐行那张写满无辜和惊恐的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过后,同时伴随着徐行一声短促的痛呼。

木桶精准地砸在了徐行的脑门上,然后反弹到了他身后边的浴池里去,顿时水花四溅。

徐行被砸得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池子里。

这一砸,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姐妹们!打他!”

“打死这个不要脸的!”

“不能放过那个同伙!一起打!”

所有女子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瞬间达到了高潮!

无数木盆、水瓢、皂角、药包、甚至还有不知道谁脱下来的木屐,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圈子中心的徐行,以及“疑似同伙”的萧尧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暖玉汤里,瞬间上演了一场盛大的娘子军实战演练。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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