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散场时,夜风带着点潮气。林秋霜正低头看腕表,梁靖洳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秋霜,我听说成都的火锅特别有名,刚才来的路上好像看到有家‘巴蜀山水’,要不……”
“你个马来西亚姑娘,能吃辣?”林秋霜挑眉,却已经转身往巷口走。我跟在后面偷笑——刚才在剧场里,她明明盯着邻座的小吃咽了三次口水。
还是那家热气腾腾的馆子,老板正蹲在门口择菜,瞧见我立刻直起腰:“哎哟!英雄来啦!”嗓门大得半个大堂都听见了,“上次那事之后,我这店里多了仨摄像头!快坐快坐,今天我请客!”
林秋霜和梁靖洳被这阵仗闹得愣了愣,等老板眉飞色舞讲完火锅店里的惊险,俩姑娘看我的眼神都带了点异样。梁靖洳眨着眼睛:“晓曦同学,你当时真赤手挡住了木凳?听说那可是实木的耶。”
“碰巧,碰巧。”我正谦虚着,林秋霜已经拿起菜单翻得哗哗响:“老板,来份毛肚黄喉鸭肠,肥牛,肥羊和腌制的牛滑虾滑一起来,再加个鸳鸯锅——给这位马来西亚小姐留半边清汤。”
“我可以试试红汤的!”梁靖洳举着手,像个要尝糖的小孩,结果第一口就被辣得直吐舌头,手里的酸梅汤灌下去半杯,“天呐,比马来西亚的黄咖喱厉害多了!”
“马来西亚?”我夹起一片毛肚在红汤里七上八下,“那边是不是到处都是榴莲摊?岂不是榴莲自由?”
“是啊,”她眼睛亮起来,“我家楼下就有,熟了的榴莲掉下来能砸穿车顶!不过新加坡就不一样啦,公共场所吃榴莲要罚款的,最高能罚五百新元呢。”
靖洳,这里有个笑话你听吗?两女竖起了耳朵。
在我家乡,两个小伙子讨论吃榴莲,一个说好吃,就是扎嗓子。另一个惊到:“恁吃榴莲把嗓子眼扎着了?咋还吃皮呢?俺们都吃瓤啊。”扎嗓子的这位更绝“恁快玩去吧,瓤是臭的,怎么吃?”。
林书妹在旁边冷笑:“所以你才跑马来西亚吃榴莲?两女捧腹,大笑不止。
正说着,大堂角落的小舞台上,有个抱着吉他的歌手调起了弦。老板在旁边吆喝:“有想唱歌的朋友吗?随便唱,唱得好免单!”
林秋霜突然用胳膊肘碰我:“王晓曦,记得你报名表里可写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上去唱一个?”
梁靖洳立刻附和:“对呀对呀,让我们听听中国高中生的歌!”
俩姑娘一唱一和,眼睛里都闪着促狭的光。我看了眼舞台,又看了看梁靖洳期待的脸,突然心里有了个主意。
“唱就唱,”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不过得借把吉他。”
抱着吉他站在台上时,底下的喧闹声小了些。我拨了个和弦,看了眼台下的梁靖洳——她正托着下巴,眼里满是好奇。
“这首歌,送给一位未来会很会唱歌的朋友。来自一个中国高中生。”
和旋前奏响起时,梁静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唱得不算专业,高音处甚至有点飘,但整个大堂都挺安静,只有红汤锅里的咕嘟声在伴奏。梁静茹的嘴唇微微张着,手紧紧攥着杯子,指节都泛了白。林秋霜也放下了筷子,眼神里的戏谑变成了惊讶。
“爱真的需要勇气 / 来面对流言蜚语 /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 我的爱就有意义……”
唱到副歌时,有几桌客人跟着轻轻哼起来。我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梁靖洳的眼泪掉了下来,吧嗒砸在桌子上,她却浑然不觉,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大堂里静了两秒,接着爆发出掌声。老板在台下喊:“这歌绝了!免单!必须免单!”
我把吉他还回去,走回座位时,梁靖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滚烫,还在微微发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是谁写的?”
“《勇气》,”我坐下来,夹起一片黄喉塞进嘴里,“我写的,暂时还没给别人唱过。脸虽然红了下,就当辣椒吃多了。”
“卖给我!”她脱口而出,又立刻红了脸,“不是,我是说……能不能授权给我唱?我可以付钱,多少钱都行!我的新专辑真的很需要它!”
林秋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王晓曦,你什么时候会写歌了?”
“瞎写的,”我笑了笑,看向梁靖洳,“不用钱。你要是觉得合适,就拿去唱吧。不过有个条件——等你成了大明星,得给我签一百张专辑。”
那一晚的火锅吃到后半夜,红汤锅底熬得越来越浓。梁静茹抱着我的胳膊,说了一遍又一遍“谢谢你”,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林秋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我喝到第三瓶啤酒时,伸手把瓶子夺了过去:“未成年人,少喝点。
走的时候,老板硬是塞给我一塑料袋卤味,说“给英雄补补”。梁靖洳把她的传呼机号码写在我手背上:“到了新加坡一定要联系我!我请你吃榴莲!”
夜风里飘着牛油香,林秋霜突然开口:“那首歌……确实挺好听的。”
“校长也觉得需要勇气,用来干嘛呢?”我故意逗她。
她没回头,只是脚步快了些,西裤下摆扫过路灯投下的光斑:“少贫嘴。明天好好复习,考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看着她的背影笑。手背上的传呼机号码被风吹得有点凉,原来有首歌,能在99年的成都夜里,种下一颗会发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