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七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他的意识从混沌中慢慢浮起，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后背紧贴的金属板冷得像冰，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失去了知觉。接着是听觉，某种细微的”咔嗒”声在极近的距离有节奏地响着，像是机械关节活动的声响。最后是视觉，当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时，首先对上的是一双碧绿如翡翠的眼睛。

小苏糖正趴在他胸口，用冰凉的小手拍打着他的脸颊。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像是两颗打磨过的宝石，眼底流转着不属于孩童的复杂神色。林七注意到她的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每次眨眼都会落下几粒闪着微光的碎屑。

“哥哥醒了！”她欢呼道，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莫名让林七想起成年苏糖最后消散前的语调——那种刻意伪装的天真下掩藏着的疲惫与沧桑。

林七试着坐起来，全身的骨头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处关节都像是被灌了铅，肌肉纤维在低温下变得僵硬而脆弱。他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救生舱的残骸里，舱壁被某种锐物从外部撕裂，形成三道平行的巨大爪痕，露出外面荒芜的岩石地表。透过裂缝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恒星的光芒，只有几颗病态的红矮星点缀其间，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将整个地貌染上一层血色。

“这是哪？”林七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个装着卡洛斯孢子的容器不见了。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新生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电路图般向心脏位置汇聚。

小苏糖歪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找这个吗？”

她掌心躺着的不只是那个容器——现在它表面的透明材质已经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里面的菌丝疯狂扭动着，时不时撞击内壁发出”砰砰”的闷响——还有半截断裂的金属，那是凌霜镰刀的最后残片，表面覆满了冰晶，在暗红色星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林七伸手去接，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一段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冰封的星球，地下深处的实验室，一排排培养舱中沉睡的人形……某个高大的背影站在主控台前，手中试管里的金色液体正剧烈沸腾……

“啊！”他猛地缩回手，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小苏糖眨眨眼，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金属断面，冰晶立刻融化成金色的液体渗入她的皮肤。

“这里是’遗忘之境’。”她说着指向舱外，这个动作让她宽松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妈妈以前带我来看过极光。”她的语气平静，但林七注意到她说”妈妈”这个词时，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林七艰难地爬出救生舱，每移动一寸都能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抗议声。当他的视线越过环形山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他们正处在一座直径至少十公里的环形山边缘，下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冰川，冰层呈现出不自然的蓝色，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而在冰川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埋在冰层中的巨型建筑，外形像是朵被冰封的玫瑰，尖锐的金属花瓣刺破冰面，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建筑表面覆盖着与玫瑰园相同的生物晶体，但这里的晶体更加巨大，每一块都有成年人的高度，内部隐约可见流动的暗色物质。

“星辰帝国第一实验室。”小苏糖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孩子，她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金色的雾气，”爸爸就是在这里创造了最初的孢子。”

林七这才注意到小苏糖的异常。她赤脚站在零下几十度的冰面上，脚底却连一点冻伤的痕迹都没有，反而在每一步落下时，冰面都会短暂地浮现出金色的纹路，随即又消失不见。更奇怪的是，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中带着细小的金色光点，那些光点落地后立刻凝结成微型冰花，花蕊处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林七抬头，看到三艘涂着血骷髅标志的改装飞船正掠过天际，朝冰川中央的建筑飞去。飞船的推进器喷出的不是常规的离子焰，而是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在天空中拖出长长的污迹，像是用脏笔刷划过画布。

“海盗？”他本能地拉着小苏糖躲到岩石后，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却只触到冰冷的皮肤，所有武器都在坠毁中遗失了。

小苏糖却挣脱他的手，指着其中一艘飞船：”看！是铁皮！”

林七眯起眼，果然看到其中一艘飞船的舷窗后闪过熟悉的机械身影——那个长着白花的机器人正疯狂挥舞着机械臂，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更令人惊讶的是，铁皮的机械臂上缠绕的不再是普通藤蔓，而是与实验室外墙相同的生物晶体，那些晶体在它动作时发出有规律的脉冲光。

“它找到爸爸的线索了。”小苏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臂上的针孔，金色的液体缓缓渗出，”我们必须赶在海盗前面。”

林七刚想追问，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去，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蔓延。那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组成了完整的星辰帝国文字，随着他的心跳明暗变化：【基因锁激活 剩余时间：72小时】

小苏糖踮起脚，冰凉的手指按在他胸口：”别怕，这是妈妈留下的倒计时。”她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非人的光芒，瞳孔深处隐约可见旋转的DNA链影像，”三天之内，我们必须找到爸爸，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林七已经明白了。他的视网膜上，系统光幕自动展开：

【第二卷任务激活】

【主线目标：寻找”父亲”】

【当前状态：基因崩溃倒计时启动】

【特殊提示：凌霜孢子活性恢复12%】

远处的冰川上，血骷髅海盗已经降落在实验室入口。他们的激光切割器在冰面上映出猩红的光斑，像是某种巨兽睁开的眼睛。林七注意到这些海盗的行动方式异常僵硬，每个人的头盔面罩上都结着一层冰霜，但没人试图擦拭——这不符合常理。

“他们不是普通海盗。”小苏糖似乎读懂了林七的想法，”是被孢子控制的傀儡。”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唾液，而是一团金色的胶状物，那东西落地后立刻钻入冰层消失不见。

林七握紧那截镰刀残片，感受着体内流动的陌生能量。小苏糖拉住他的手，体温依然低得不似活人。她的手掌心里藏着一枚微型注射器，针头已经弹出，里面是某种跳动的金色液体。

“走吧，”她轻声说，注射器在说话间已经悄然刺入林七的手腕，”该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了。”

冰原上刮起刺骨的风，卷起一片金色的冰晶。林七恍惚间看到凌霜的影子在风中一闪而过，手持镰刀，眼神坚定如初。但当他眨眼时，那影子又消失了，只剩下小苏糖若有所思的注视，和她嘴角那抹与年龄不符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基因药剂注入完成】

【临时获得能力：低温抗性/孢子视觉】

【副作用：记忆碎片渗透率增加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