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江浸月解了江涛沾满血的外衣,原本该穿身上的里衣,被撕成条裹在整个腹部。
江阿奶站在一旁,嘴里直喊作孽。
正当江浸月想解开布条,江池在一旁喝道:“别碰他!”
江池眼眶通红,明显哭过一回。
“要不是因为你,二哥也不会变成这样!”
“江浸月,伤的怎么不是你?”
这话把江浸月说得哑口无言,若不是为她筹钱赎身,江涛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进深山打猎。
大嫂捧着水进屋,听见江池的话,连忙把人拉到一旁,细声细语的说了几句。
江池像是负气般甩脸,蹲在房门口。
江阿奶早就哭花了脸,抽抽噎噎地问:“明慧,林神医来了没啊?”
大嫂摇头。
这倒让江浸月想起来。
所谓林神医,是附近的人取的诨名。
游医上门看病问诊,都要二两银子。
可偏偏,此人用药讲究,又有两把刷子。
哪怕天价药费,也让富贵人家趋之若鹜。
说曹操,曹操到。
林神医披散头发,外衣大敞,脚上趿着一双鞋,被江显宗半搀半拖的拉进屋。
“哎呦,慢点!”
“我真服了你这人,把人从床上拖出门,连穿鞋的功夫都不给。”
江显宗把人推到床前,林神医便认命的给江涛诊脉。
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江浸月,猜想这两人关系定然不一般。
林神医说话的语气虽嫌弃,却掩饰不了熟稔。
背着药箱姗姗来迟的药童,熟练地打开药箱。
林神医取出剪子,把江涛身上的布条剪开。
伤口自胸膛到下腹划开,血肉分离外翻,犹如一道长长的沟壑。
在场之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伤这么深?
还能救得回来吗?
江阿奶忍不住悲伤,恨不得哭晕过去。
原本站在门口的江显昌,进屋看到二儿子的伤势,也忍不住偷偷抹泪。
江浸月也愣在原地。
这种伤,她只在电视里见过,哪怕放在现代也是致命伤。
林神医眼底闪过诧异:“这可不是被猛兽伤的啊,看样子是刀伤。”
若他没推测错,很有可能是军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打算深问下去。
江显昌红着眼上前问:“大夫,我儿还有救吗?”
林神医摇头:“这刀口从胸到腹,若是再深一厘肠子都要出来了。”
“我给他上点药,重新包扎。”
“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他怕是没得救了。”
此话一出,江阿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嫂也没忍住哭声。
一时间,屋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哭声。
院子外探头往里张望的人,心底也是一咯噔。
看样子,要准备办席了。
江浸月则是一脸震惊,不做清创,不缝针,就宣判没救啦?
这是神医,还是神棍啊?
此刻的她,万分后悔没有学医,早知道会穿越,多学点东西傍身也好啊。
她试探的开口:“神医,要不把伤口缝一缝呢?”
屋里的哭声骤然停下,江阿奶捂着胸口,捶桌。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妮子咋还不消停。”
“当你二哥是块布啊?缝一缝?补一补?”
“显昌啊,你这闺女真该管管了。”
李明慧怕江阿奶气抽过去,轻拍着背安抚。
江显昌听了老娘的话,忙去拉江浸月:“月儿,别闹了。”
林神医冷哼:“你以为谁都能当葛洪吗?”
葛洪?
这可是清创手术的鼻祖。
猛然听到熟悉的名字,江浸月甚至想问林神医,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人。
林神医瞧她愣在原地,以为是姑娘家不懂事,异想天开。
他解释道:“病人失血过多,这天又热,缝上也得起脓,半夜退不下热,也得死。”
“最怕缝到一半,人就没了。”
“临了,还要受一遭罪。”
江浸月蹙眉:“没有麻沸散吗?”
林神医瞪她一眼:“那金贵东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
江浸月总结了一下。
清创手术不难,难的是没有麻药。
以及术后修复不仅要对抗高热,还要面对天气炎热,对伤口的进一步恶化。
这个时代没有青霉素,只能靠自身免疫力对抗。
江浸月道:“神医,试一试吧。”
“任何后果我们自行承担,绝不怪你。”
二哥是因为她才进山,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想试一试。
不等林神医点头,江浸月道:“爹去烧水,阿奶找布条,大嫂去找根做鞋的针,江池去找人借点米酒回来。”
众人像莘莘学子般,望向林神医。
江浸月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林神医长叹一口气:“去去去,赶紧准备。”
闻言,屋里的人一哄而散,都着急去准备救命的东西。
林神医让药童取出手术刀。
锦布铺开,各式各样的小刀、镊子、剪子,铺在床边。
灶上烧着火,不多时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就端进了屋。
布条和针线也准备齐全。
手术刀放在烛火上消毒,擦拭伤口的布条,扔进木盆晕出鲜红的血色。
前期工作准备好,林神医就往外轰人,就连江显宗也不例外,被赶出门外。
江浸月脸皮厚,像个木桩子般站在一旁,目光炯炯有神盯着林神医的操作。
好在,林神医也不是真心赶她。
毕竟,屋里留个家属,也好证明不是他医术不行,把人给治死了。
江浸月龇着牙,看完林神医清除腐肉,尖针穿破皮肉,将血淋淋的沟壑,一点一点缝合。
她时不时打量江涛的情况,人已经深度昏迷,针刺破皮肉,也不见疼醒。
只有额头、鼻尖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提示他还活着。
江浸月感觉脚底都站麻了,林神医才剪断缝合针。
“好了。”
林神医站起身,让药童把人请进屋。
江家人像无头苍蝇般,在院子里转了半天,一朝得以放进屋,全都抢着说话。
“神医,我|孙|儿|哥怎么样了?”
江显宗低声喝道:“都消停些!听林神医怎么说。”
如此,江家人才噤声。
林神医:“这小子命不该绝,挺着一口气,让我把针缝完。”
“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神医的话,像是一道敕令,让愁眉苦脸的江家人,脸上浮现了笑意。
“太好了,老天保佑。”
“神医,你是我江家的大恩人。”
林神医瞥了眼江显宗,才对江家老小道:“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他这身伤想要保住命,最少要60两银子。”
“今后还得吃药养半年,伤口才能痊愈。”
60两,又是60两!
江浸月仰天长叹,她是跟60杠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