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后的第二天,苏晚在沙滩上捡到一只淡紫色的贝壳时,顾晏辰的相机镜头正对着她。
“拍下来比贝壳本身好看。”他举着相机晃了晃,屏幕里她弯腰拾贝的侧影,被朝阳镀上一层金边,发梢还沾着清晨的潮气。
苏晚把贝壳塞进他手心:“送你,当模特费。”
他指尖捏着那枚贝壳,纹路硌得掌心微痒,忽然笑了:“今天想去哪?我租了车。”
他们去了附近的渔村。老渔民戴着斗笠织网,木船泊在岸边随波轻晃,空气里飘着鱼干的咸香。苏晚蹲在码头看螃蟹横着爬,顾晏辰就站在旁边拍她,镜头里的她笑得码头弯弯,没了初见时的疏离,多了几分孩子气的鲜活。
“你好像很懂摄影。”苏晚看着他相机里的照片,构图利落,光影温柔。
“以前拍过几年商业片,后来觉得没意思。”他收起相机,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现在偶尔拍点自己喜欢的。”
苏晚没追问“没意思”背后的故事。就像他也没问过她为什么一个人来海边,为什么看日落时会突然笑出声。他们默契地绕开所有沉重的话题,只聊潮水涨落的时间,哪家排档的椒盐皮皮虾最入味,夜晚的星星有几颗特别亮。
那七天,日子像被拉得很长的橡皮筋,松弛得没有一点褶皱。
他们会在凌晨四点爬起来追日出,裹着同一件冲锋衣坐在礁石上,等第一缕光刺破海面时,苏晚的睫毛上沾着露水,顾晏辰的呼吸落在她耳后,温温热热的;会在午后躲进咖啡馆,她趴在桌上看海浪打礁石,他对着电脑处理偶尔跳出来的工作邮件,指尖敲键盘的声音和窗外的涛声莫名合拍;会在夜市里抢一串烤鱿鱼,他咬一口说太辣,她笑着把冰啤酒递过去,看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脖颈的线条在路灯下格外清晰。
第七天傍晚,他们坐在初遇的那片礁石上,看夕阳把海水染成融化的金橘色。
“明天我回北城。”顾晏辰先开了口,手里转着那枚淡紫色的贝壳。
“我后天去云南。”苏晚踢着脚下的碎石,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听说香格里拉的秋天很好看。”
海浪一遍遍漫过脚踝,又退去,带走细沙,留下冰凉的触感。谁都没提联系方式,没说“以后常联系”,连“再见”都显得多余。
“这七天,挺舒服的。”顾晏辰忽然说,侧过头看她,眼里的光比星光柔和。
苏晚点头,心里像被潮水漫过,软乎乎的,却不沉重:“我也是。”
她想起第一晚的篝火和酒意,想起他指尖划过她后背时的迟疑,想起清晨醒来时他落在她额角的那个轻吻——没有愧疚,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坦然。原来卸下所有预设和期待后,亲密可以这样简单,像海风拂过发梢,自然得无需言说。
临走前,他们在民宿门口分道扬镳。他的车停在左边,她的行李放在右边的石阶上。
“有缘再见。”顾晏辰弯腰,替她把歪了的帆布包肩带系好,指尖擦过她的锁骨,像最初那次握手时一样,带着转瞬即逝的温度。
苏晚笑了,往后退了半步,挥挥手:“无缘拜拜。”
他拉开车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侧脸的轮廓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然后他上了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车尾灯在沿海公路的拐角处闪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了。
苏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他昨天顺手给她的薄荷糖,包装纸被捏得发皱。她剥开糖纸扔进嘴里,清凉的味道漫开,呛得她眨了眨眼。
没有怅然,没有留恋,甚至没想起要问他一句“你叫顾晏辰,哪个‘晏’哪个‘辰’”。
就像风吹过沙滩,潮起潮落,留下痕迹,又被抚平。
第二天一早,苏晚背着包去了车站。买去香格里拉的车票时,售票员问她要不要靠窗的位置,她笑着说好。车开出去很远,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熟悉的海,蓝得像块没被打磨过的宝石。
手机里没有新增的联系人,相册里多了几张风景照——是顾晏辰临走前传给她的,有日出,有渔船,还有一张她的背影,远处是翻涌的浪花。
她没有存,也没有删。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蓝色变成绿色,山林越来越密,空气里的味道从咸湿变成清冽。苏晚靠在椅背上,看着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忽然觉得心里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七天的陪伴,像一场恰到好处的梦。醒了,就继续往前走。
至于那个叫顾晏辰的男人,和那个叫陆承宇的名字一样,都成了路上的风景。看过,记过,然后被新的风景覆盖。
她掏出手机,给民宿老板发了条消息,感谢这几天的照顾。然后关掉屏幕,望向窗外——前面的路还长,有意思的事,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