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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次日清晨,廊下的露水还没干透,杨灿正蹲在轮椅旁,用帕子细细擦拭着轮椅的木扶手,就见福伯推着江悠从寝殿出来。素色裙裾垂落在轮椅踏板上,遮住了她不能动弹的双腿,她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是轮椅路过杨灿身边时,福伯依言放缓了速度。

“今日的墨研得细些。”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让杨灿心头一跳,这是冷战以来,她第一次对自己吩咐差事。

“哎。”

杨灿高兴的答应着,转身往书房跑,青布衫的衣角扫过廊柱,带起一阵轻快的风。

书房里,江悠已翻开账册,指尖落在“江南盐税”那一页。杨灿研好墨,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她脸上瞟。晨光透过窗纸,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昨日那抹罕见的红晕早已褪去,只剩惯常的疏离。

“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的事。”江悠忽然开口,目光没离开账册,声音却比往日柔和了些,“你不愿说的,我不问。”

杨灿猛地抬头,撞进她平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逼迫,只有一片了然的澄澈。

“只是……”江悠翻过一页账册,指尖在“锦云阁”三个字的旧记上轻轻点过,“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你一个外乡人,很容易被算计。”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墨玉令牌,递了过去。令牌上刻着个“悠”字,边缘打磨得光滑温润,显然是常被人把玩的物件。“若要打探消息,去城西的“听风楼”,递这个进去,自会有人接应。”

杨灿接过令牌,触手生温,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这是……”

“前几年闲时开的铺子,”江悠淡淡道,“虽不比锦云阁消息杂,却干净得多。”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杨灿,“我知道你有要查的事,但行事需得有章法,莫要再莽撞。”

杨灿握紧令牌,指腹摩挲着那个“悠”字,忽然想起昨日江悠说“你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时的急态,喉间有些发紧。

“还有……”江悠的目光落向窗外,紫藤花架的影子斜斜铺在地上,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昨日锦云阁那个,是二皇子江炫。”

杨灿握着令牌的手一紧。

“他是皇后嫡子,与我一母同胞。”江悠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涩,“自小被母后捧在掌心里,性子骄纵得没边,眼里只有权势玩乐,半点不顾手足情分。”

她指尖捏着书页,指节泛白:“你那日对他动手,旁人只会说我纵容护卫,折损皇室颜面。毕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杨灿这才明白,那日江悠眼底的怒火里,藏着多少她没看见的为难。她想起二皇子阴鸷的眼神,想起江悠红透的耳根,忽然觉得那块墨玉令牌烫得厉害。

“我……”杨灿张了张嘴,想说句对不起,却觉得太轻,“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江悠抬眸看她,眼里的清冷淡了些,竟浮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谈不上委屈,只是觉得你这性子,在京城怕是要吃亏。”

杨灿望着她,忽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话问得突兀,江悠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她抬眼时,晨光恰好落在她眉梢,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眼睛里,忽然漾起细碎的光。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这是杨灿第一次见江悠笑。不是嘴角微扬的客套,是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的笑意,像冰封的湖面忽然融了春雪,连带着廊外的紫藤花都仿佛亮了几分。

杨灿看呆了,手里的令牌“啪嗒”掉在案上,她却浑然不觉。那抹笑像印刻的刀,一下一下,深深凿进她心里,比任何秘密都藏得牢固。

“朋友?”她喃喃道,山里的日子只有师父和猎猎风声,从未听过这两个字。

“嗯。”江悠收回目光,重新落回账册,只是耳尖悄悄泛了红,“在这公主府里,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不多。”

杨灿把那块刻着“悠”字的墨玉令牌贴身藏好,贴身的衣襟被令牌的温润熨得发烫。她蹲在小厨房的灶台前,手里捏着刚采来的薄荷,指尖被叶片的清凉浸得发麻,心里却像揣了团火。

“杨护卫,这薄荷是要晒干入药?”厨子见她对着一堆草药出神,忍不住问了句。

杨灿回过神,把薄荷扔进竹篮:“嗯,公主近日总说夜里睡不安稳,煮点薄荷水安神。”

她昨日听福伯闲聊,说公主自小畏寒,入秋后夜里常被噩梦惊醒,太医开的方子吃了总不见好。山里的薄荷最是清利,师父说煮水喝能宁神,她便趁着清晨洒扫的空当,在府后园摘了一大捧。

正蹲在地上挑拣杂质,就见江悠的轮椅停在厨房门口。素色裙裾沾了点草屑,想来是路过花圃时蹭到的。她没进门,只隔着竹帘望着杨灿:“今日不去书房当值?”

杨灿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手里的薄荷掉了一地:“我、我弄完这个就去!”

江悠的目光落在散落的叶片上,眉梢微扬:“你还懂草药?”

“山里长大的,认识些寻常草木。”杨灿捡起一片薄荷,递到她面前,“这个煮水喝,能睡得安稳些。”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在她指尖的薄荷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倒比书房里的墨香多了几分野趣。江悠看着那片翠绿的叶子,忽然想起昨日杨灿蹲在炭火旁烤兔子的样子,鼻尖沾着黑灰,眼睛亮得像星子。

“不必麻烦。”她移开目光,语气淡了淡,“太医的方子够用。”

“那方子太燥了。”杨灿脱口而出,见江悠挑眉,又慌忙补充,“我是说……山里的法子或许管用,试试也无妨。”

她低头时,耳尖微微发红,江悠望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没了拒绝的力气,只淡淡道:“随你。”

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渐远去,杨灿却站在原地,握着那片薄荷叶傻兮兮地笑出了声。厨子在一旁看得纳闷,这杨护卫昨日还像只丧家犬,今日倒像捡了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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