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清晨,白玉良一早便出了房间,这连日的日夜奔袭倒是让他更为精神,江都繁华,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如今有了人气便更是热闹不已。
便是向公孙染轩禀明,出了客栈,买些稀罕之物。这也正赶上难得的晴天,此时已入了五月,江都气候也愈加炎热,照比成都也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都城大,又是临江而建商贸异常繁荣,比起江陵不知强了多少,又是运河重要枢纽,各地物件纷纷涌入江都,北方的上好貂裘,胡人的烙饼,上好的肉干,天下珍宝,积聚此处,江都人又是富庶,那稀罕物件,仅是短短几日便被抢的干净。
那虽说是启用运河,开通闭塞,但那稀罕物件也是供不应求。 白玉良在成都本就没见过这等稀罕玩意,只是走马观花,见那稀罕物件目不暇接,信步向前走去。只听得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围了一圈,时不时的传来震天的嘈杂,见那场景十分热闹,遂是快步向那人群走去。
待到临近之时,只听得人群中传来“好,再来一个。”的声音,想必是卖艺之人在此表演。 白玉良挤进人堆,一步一步凑到前头,虽说身材高挑,但从人与人之间夹缝之中也是钻了空子,待到凑到前排之时,只见一三四十岁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不时地作揖,说道。
“各位父老,小人今儿个打算回到故乡,可惜没了盘缠,特借贵宝地一用,展示些三脚猫的功夫,小人自幼学艺,内功深厚,若有功夫不到家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
白玉良心道:这人口音明摆着就是江都人,为何说要回故乡?
这时,只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碗,将那瓷碗倒满了水,又放到头顶,快步走向一旁的木桩,那男子站在木桩旁,跃身而起,双脚正不偏不倚的踩在两根木桩之上,而后如同树林之中的猿猴般灵动,忽上忽下,在木桩上快速奔走了几圈,又抖擞身子,将瓷碗取下,瓷碗中的水竟是半滴未洒。
众人大骇,不住的拍手叫好,白玉良乃是学武之人,更是惊叹这人轻功竞如此高明,同师父的登萍度水的本领相差无几。
那人跳下木桩,双手在胸前不住的揉搓摩擦,只见的那人手上忽的生火,那火又受他控制,男子左手猛地一辉,手上火焰如同蛟龙出海般猛地打向地面,只见的石砖之上也升起火焰,过了半壶茶的功夫,石砖上的火焰方才熄灭,令人叫绝的更是那石砖竟无半分被灼烧的痕迹,其中有几人向前走去,伸手摸了摸那块石砖,竟是冰凉。
白玉良见状暗叹道:这人内力好生厉害,以往听得江湖中人说少林派的空烛大师有这等本领,难不成眼前这卖艺男子的内功在那空烛大师之上?
那人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那短剑也有一尺长,只见那男子仰起头,将那短剑送入口中,那短剑剑头朝下,直是深入男子喉咙,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注视着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男子将那短剑深入喉咙后,只留剑柄在外,又猛地从喉咙抽出,众人见得男子没受到半点伤害,依旧是笑颜相对,众人见状,更是拍手叫好。
白玉良更为惊叹,心说:少林派有金刚不坏神功,但也只是外家功夫,这人内功竟练到了如此地步,利刃入腹,竟毫发无伤,真是深不可测,只怕江湖之上难逢敌手。
男子行礼道。
“各位父老,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博得诸位一笑,也是难得,小人三生有幸。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话音刚落,那男子伸手在瓷碗中擦了一圈,碗中清水洒落一地,男子端起瓷碗走向众人,只见众人皆是从钱袋里取出几枚铜钱,放到瓷碗当中。白玉良不谙世事,只觉得自己看那男子表演学到了不少东西,也长了见识,从怀中摸出几两纹银,放到瓷碗之中。那纹银花白,衬着那些铜钱更是扎眼。
那男子见得白玉良出手阔绰,又见他穿着华贵,行礼笑对。 那男子收起瓷碗,将碗中银钱揣进怀中,正要离去。
只听得众人身后传来一女子清脆的声音。
“呦,又在这市井之中招摇撞骗了?”
那男子听得更是加快了脚步,向另一头快步走去,脸色也瞬间变得恐慌。
女子从人群之中走来,身后又跟着一丫鬟打扮的女子,二人年纪相差无几,那女子生的极其美丽,面如清雪,肤似凝脂,两道清眉配上淡妆,如同初春时的两片柳叶,甚是清新,身段如行云流水般轻灵,发如清泉绸缎般顺滑,散在两肩之上。 那丫鬟生的柔美无比,高挑身材,走在女子身后,额头微低,惹人怜爱。白玉良不禁暗叹这二人生的如此倾国倾城,只怕人间少有。
那女子又道。
“这位公子好生阔绰,这赏钱都用纹银。”
白玉良此时见得这女子貌若天仙,倾国倾城,早就说不出话来,呆若不鸡,站在原处,又见那女子走到自己身前,只感一股子芬芳之气直扑入自己心肺,顿时便是面色红晕,像极了姑娘家的羞涩,又低下头,不敢再看女子面容。
那男子正要走出人群,只见那女子俯下身来,捡起一块石子儿,石子儿仅有指甲大小,女子手法轻盈,动作高雅,左手两指如同拈花一般,修长雪白的手指夹住石子儿,只听“嗖”的一声,石子儿飞出,正打在男子背部,男子应声倒下。
白玉良见这女子打石子儿的手法,像极了前几日在医馆里那老汉的手法,只是气力不及老汉十之一二,但也是高明的很。
女子便道。
“这骗了钱就想走?哪里有这道理?” 女子缓步走向那男子,一招高明的拂穴功夫,拽起男子,借机从怀中摸出那瓷碗,又连带出一个布袋,女子打开布袋,取出一粒湛蓝色的药丸,说道。
“众位可能不知道这药丸的用处,这药丸乃是唐灵门的制寒珠,至于作用嘛,各位请看。”
女子说罢,将制寒珠放到瓷碗中,又倒入清水,未过片刻那清水便结成了冰,莫说是方才男子这般折腾,就是将那瓷碗打碎,也不会洒出半滴水。
人群之中有人便道。
“那这人在动身之时,怎不见瓷碗掉落?”
女子又从男子背后抽出一个三尺长的支架,那支架浑身乌黑,上面又编了一个铜圈,铜圈尺寸恰好能扣住瓷碗,这男子有穿着一件黑色袍子,若是不知情的人,自是看不出来的。
女子笑道。
“这铜架子,倒也精致。”
众人看罢,皆是议论道。
“这人忒不是物了,怎么这样啊。”
女子便道。
“各位一定对这手中生火的把戏还有疑问,各位请看。”
那女子说罢,两手趁机伸进男子袖口,从袖口摸出两个布袋,那布袋底端还有两个窟窿,那窟窿流出些许白色粉末,那粉末沾到女子手上,女子将布袋丢到一旁,也是用力揉搓,未过片刻,双手也是升起火焰。
女子又道。
“这叫做磷粉,遇热就会起火,正赶上天朗气清,不然这人也就耍不出这把戏了。”
众人皆是在一旁喊道。
“还钱,你这骗子。”
“就是,还钱还钱,你个骗子。”
那男子眼见阴谋败露,生了杀心,从怀中暗自摸出一把匕首。 白玉良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得清楚,急忙开口道。
“姑娘小心背后。”
那女子听罢,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夹在左手两指之中,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眨眼,在场众人,除了白玉良看到,所有人都没注意。 男子见得女子没有防备,将那匕首掷向女子后心,那女子忽的运功蓄力,左脚猛地向后滑去,右脚为轴,原地画出一圈,同时双臂展开,左手趁机打出铜钱。
只听得“嗖”的一声清脆,那铜钱直撞向飞来匕首,那匕首虽说体大,但却被这铜钱打了回去,匕首剑刃直奔那男子面门飞去。在场众人见得男子行骗,毫无信义可言,皆是大怒,巴不得这匕首了了他的性命。
白玉良大骇,猛地掷出半月剑,打出一招“月光指”。这月光指讲究个力道悠远,徐徐而出,白玉良此时也来不及顾念心法,只得慌忙出招,那半月剑如同一道闪电,不偏不倚的将那匕首撞到一旁,白玉良缓步走向前,伸手接过长剑。
女子心道:这人到底向着谁?
白玉良缓步走向那男子,将其搀了起来,从怀中取出几两纹银,交到男子手上,又道。
“把那些铜钱还给他们吧。”
男子此时也只想尽快离去,从怀中取出钱袋,放到地上,快步跑开。
女子不甘道。
“喂,你为何帮着那骗子?”
白玉良转过头,说道。
“姑娘误会了,那毕竟是条人命。”
女子又道。
“你倒是会做好人,那你可曾想过我应该怎么办?”
白玉良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许是善举,却无意之间伤害了这女子,当即赔礼道。
“还请姑娘恕罪,在下无心所为,无心所为。”
那女子见得白玉良憨厚可爱,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更是媚态百生,如梨花般的脸颊也是微红,白玉良更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也不知是方才自己言语不当,还是行为着实滑稽可笑。但回想起那女子方才灵动身法,配得上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宛如江边杨柳迎风而舞。而今面颊微红,更是娇媚百生。
那女子便道。
“我倒也不是和你生气,只是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晓。我且来问你,那人是否说过囊中羞涩,无钱回家之类的话。”
白玉良连忙点头,女子点了点头,笑道。
“那便是对了,这人先前去过唐灵门,打算寻得生计,只可惜这人没有真才实学,凭的也都是些江湖骗术,唐灵门掌门便也没容他,便给他些许银两,他倒好,那这钱吃喝嫖赌,这估计着是没钱了,才用他那些江湖骗术行骗。”
白玉良听这一说,方才醒悟,便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女子见得白玉良心地纯良,便是玩心大起,道。
“不过方才见得你出手阔绰,又不是本地人,说吧,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白玉良低头沉默不言,生怕若是说了真话,这女子若是千毒堂的人,那岂不平白无故的惹了麻烦。
那女子笑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看你这一身侠客便装,又拿着配剑,来江都参加群英大会的吧。不过你的武功方才我也见到了,和我爹爹比起来,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白玉良听罢,更是大惊,心说:这女子的爹爹莫不是洛千克? 女子见白玉良沉默不言,又流下汗水,活像个呆瓜,便道。
“看着你长的机灵,怎么不甚言语呢?怕我吃了你不成?”
白玉良连忙道。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不知说什么?”
女子听后,更是觉得好笑,但强忍着,轻咳了一声,顿了顿说道。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开口闭口就提什么在上在下的,听着就烦。我叫唐婉,你呢,呆瓜?”
白玉良听得女子并不姓洛,放了心便道。
“在下姓白名玉良,唐姑娘。”
“你这呆瓜,又是在下在下的。真是蠢到家了。”
白玉良连忙赔罪,这一着急,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句完整话,唐婉见状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却道:这人真有趣,长的机灵却是个憨厚人。
白玉良见得唐婉笑的花枝乱颤,更是无地自容,总感觉站着也不对,坐着也不对,脸红的厉害,也烫的厉害。
唐婉道。
“方才你见我如何?”
白玉良愣了片刻,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道。
“嗯,啊,其实……”
唐婉见得白玉良不知所言的样子实在可爱,笑道。
“其实什么啊,你这呆瓜难不成平常说话也是如此吗?”
白玉良连忙道。 “没有没有,我不是结巴。”
“啊呦,谁说你是结巴了?哈哈,你这人真有趣,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白玉良道。
“指法不错,功夫身法和外家功夫都不错。”
“然后呢,没了?”
白玉良当真是不知说些什么,点了点头,此时他也想尽快离开,难免在做出丑之事。 唐婉故作生气,嘟起樱桃小嘴便道。
“本小姐好不容易从府里逃出来,本以为能寻得个人来陪我说说话,谈谈心,却没曾想遇到这么个呆瓜。”
白玉良就站在原处,低下头,动也不动。过了些许时间,才道。
“唐姑娘,在下,不,我还有要事去办,先行告辞了。日后定会去府上负荆请罪。”
“好,一言为定。不过你我还会再见的。”
说着,将方才那人装有磷粉的布袋捡起,送与白玉良,嬉笑道。
“见你方才看得出神,你留着吧。”
白玉良正要回绝,却被唐婉打断,道。
“不许你推辞。”
说吧,放到白玉良手上,白玉良接过布袋,放入怀中,拱手行礼,快步远去。 唐婉并不知道二人是否会再见,也不过是由心说出这么一句话,白玉良听后,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