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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空气凝固得像灌了铅,沉得能把人肺都压瘪。

刺鼻到能把灵魂都腌入味的薄荷樟脑味儿,混着灰尘和死寂,统治了这条文学院的走廊。

我捂着狂打喷嚏发麻的鼻子,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江屿那张寒气狂飙、宛如极地冰盖裂开深渊的脸!

衬衫袖子染了巴掌大一块刺眼的深绿油污,正快速晕开,如同某种诡异的生化伤痕。裸露的前臂皮肤上还挂着几颗浑圆油腻的珠子,在光线下闪着不祥的光。裤腿上的油渍更是显眼得像打了马赛克的嘲讽。他那身冷淡干净的气质,被这浓烈的油绿色攻击直接干碎!

林小雨在旁边抖得像寒风里的鹌鹑,捂着脸的手不知该放哪,肿起的腮帮子都忘了疼。

而我,作为灾难源头(之一),每吸一口这要命的气味,就是一个惊天动地喷嚏:“阿——阿嚏!!!” 声音在死寂中炸得自己都头皮发麻。鼻涕眼泪完全不受控。

完了。

这梁子结大了,原子弹级别。

我现在就希望地上这条光可鉴人的水磨石地砖,能突然裂开把我吞了!

江屿终于动了。

极其细微。像是冰川内部最危险的断裂前夕发出的嗡鸣。

他缓缓地、极慢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那眼神,仿佛在研究什么具有超强污染性的放射性废料。然后,目光上移,终于,定格在我涕泪横流、窘迫到原地爆炸的脸上。

没有语言。

没有表情。

甚至刚才那一瞬间被气味冲出的皱纹都没有了。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能把周围一切氧气都抽干的冰冷死寂。

比之前图书馆堵人时可怕一百倍!

如果说那是冰川表面的风雪,现在就是覆盖着整个大陆的冰河世纪正在醒来!

那是一种无声的、被彻底冒犯后的极端平静。蕴含着即将毁天灭地的风暴。

就在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眼神冻裂、当场风化成渣渣灰的刹那——

“嗡嗡嗡!嗡嗡嗡!”

江屿裤子口袋里,突兀地、连续不断地爆发出刺耳的震动声!

那声音像骤然拉响的防空警报,又急又密!瞬间撕破了这致命死寂的冰封结界!

救命电话?!

我和林小雨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水坑(虽然可能只是海市蜃楼),同时一震!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那发出声响的口袋位置瞄过去!

震!还在震!像是裤子里揣了个小马达!

是谁?!是哪位壮士?!来得太特么是时候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命,但至少能分散核聚变临界点的压力啊!

江屿显然也被这持续不停、毫不间断甚至带着点暴躁意味的震动拉回了神智边缘。他脸上那亘古不化的冰壳似乎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裂隙(也许是错觉?),眉头终于再次细微地拧了起来,极其不悦。

他终于挪动了尊贵的身躯——不再死死盯着我要把我凌迟——而是动作有些僵硬(也许是风油精浸染让他不适?)地伸手,探进兜里。

掏出来一看。

屏幕亮着,还在疯狂震动。

他的视线落在来电显示的名字上。

那短短一瞥——

嗡!

我和林小雨清清楚楚地看到,江屿那张刚才还黑如锅底、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脸上,表情竟然在零点一秒内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变化!

从被打断的极度不悦!

到看清名字后的一怔!

再到一种……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极其麻烦的、混合着深深无奈和一丝……畏惧(?!)的复杂扭曲?

最后归于一种比锅底灰还要黑的、仿佛被什么巨大灾难追在屁股后面的凝重和烦躁!

他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没被污染的那只手,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

这表情……太精彩了!电话那头是何方神圣?!能把我们这位活阎王当场整破防?!

震动还在继续,疯狂地催促着。

江屿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我和小雨耳中清晰无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竭力平复什么。他终于极其不情愿地、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沉重,用指尖(非常嫌弃地避开沾油的部位)滑动了接听键。

他没有把手机拿到耳边,而是选择了——

免提!

下一秒,一个即使被免提喇叭降低了音量、却依旧中气十足、穿透力惊人、带着明显上了年纪的、洪亮又焦急的咆哮声,如同炸雷般响彻了整条文学院走廊!

“小屿啊!快!快回来!救命啊——!!!!”

我和林小雨瞬间石化。

那声音!听起来……像个老太太??

还叫他……“小屿”??

电话那头的“核爆源”还在继续狂暴输出:

“不得了啦!出事啦!我滴老天鹅!炸锅啦!!你要再不回来就真出人命啦——!!!快!车钥匙带了没?!立刻!马上!给我飞回来!!!快快快!!!听到没有!!!”

这惊天动地的背景音里还夹杂着乒乒乓乓像是锅碗瓢盆在集体跳楼的乱响,和几声尖锐的……鸡叫?!??

江屿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捏得死白。他站在一片浓绿污染和要命的薄荷地狱里,听着免提外放的“家暴现场”和“飞鸡闹市”,那张被风油精和电话双重暴击过的俊脸上,最终凝结出了一种生无可恋、世界末日、早死早超生的……空白式绝望。

他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回答。

甚至没机会按掉免提。

我看着他瞬间灰败僵硬的表情,再看看旁边捂脸已经彻底傻眼、连牙疼都忘了的林小雨,再看看那瓶殉职的绿瓶子碎片,最后感受一下这满走廊能把人送走的怪味儿……

心底有个小人绝望地捂脸呐喊:

完了。

这他妈到底是天降救星……还是……更可怕的人间炼狱连环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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