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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熥哥儿,我来找你玩啦!”

正更衣间,朱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小家伙跑得急,一头撞在朴不成身上,抬头一看,愣住了。

“咦?朴总管,您怎在这儿?”

“老奴朴不成,给郢王请安。”

朴不成恭敬行礼,随后道,“奉陛下之命,监督吴王殿下前往书堂。”

“啊?熥哥儿伤成这样,还要上书堂?”

朱栋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陛下说了,身上有伤,读书更能振奋精神,不易困倦。”

朴不成一本正经地答道。

“呃……”

朱栋同情地看向朱允熥,小声嘀咕,“熥哥儿,我本想借照顾你的名头逃学,这下完了。”

“24叔,你可真是我亲叔叔,这时候还不忘坑侄儿一把!”

朱允熥顿感世态炎凉,心灰意冷。

好不容易穿好衣裳,朴不成催促道:“殿下,早些去书堂吧。”

催命鬼啊!

不知道我还是个病人吗?

“老朴,我问你个事。”

朱允熥眼珠一转,盯着朴不成,认真道。

“殿下请问。”

朴不成恭敬回应。

“我想问,你有没有……”

朱允熥说着,目光往朴不成下身一瞥,随即摇头,“算了,你肯定没有。”

朴不成瞬间会意,老脸涨得通红,尴尬不已。

……

此时,书堂外。

黄子澄早已守候多时,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他从未如此盼望朱允熥的到来。

今日,他定要让这草包在书堂丢尽颜面!

千呼万唤,朱允熥终于姗姗来迟。

“学生朱允熥,拜见黄学士。”

他恭敬行礼,姿态端正。

虽心底对黄子澄厌恶至极,但身后跟着朴不成,若不行礼,怕是会被告到皇爷爷那儿。

黄子澄看着毕恭毕敬的朱允熥,又瞥了眼身后的朴不成,心中得意。

以往的朱允熥,何曾如此低眉顺眼?

每次来书堂,都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

如今被陛下鞭笞一顿,果真老实了。

本想今日只让你在众皇子前出丑,没想到朴不成竟亲自督学。

这下,你丢的脸可要直传到陛下耳中了!

“朴总管,可需搬把椅子给您?”

黄子澄笑容可掬,恭敬问道。

宰相门前三品官,何况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

便是刘三吾这等重臣,见到朴不成也得客气三分。

更何况他黄子澄,不过一介无实权的翰林讲学。

“黄学士客气了。老奴残躯,怎敢坐于求学圣地,玷污斯文?”

朴不成笑答,语气谦卑。

“朴总管言重了。”

黄子澄笑得更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瞥了眼时间,估算早朝散朝尚有一刻钟。

今日整治朱允熥,乃是向淮王朱允炆卖好,他自然要等淮王归来。

一刻钟,不长不短。

黄子澄带着皇子皇孙们摇头晃脑读了会儿书,朱允炆便匆匆赶到。

“学生来迟,请学士责罚。”

朱允炆恭敬行礼,姿态谦卑。

“淮王殿下,旁听朝政仍如此勤学不倦,真乃大明之福!”

黄子澄故作感慨,摆手示意朱允炆入座。

朱允炆一进书堂,余光便扫到朱允熥。

只见他端坐如松,腰杆挺直,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但朱允炆心知肚明,他如此规矩,只因背上伤痕累累,根本不敢弯腰。

“熥哥儿,那小子偷瞄你!”

朱栋凑到朱允熥耳边,低声嘀咕。

“24叔,课堂之上莫多言,专心听讲。”

朱允熥正色道,语气严肃。

“咦?熥哥儿,你今儿是怎么了,连话都不说了?”

朱栋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

“你没瞧见朴不成趴在窗口盯着吗?”

朱允熥压低声音,语气无奈。

“瞧见了又怎样?咱讨论学问,他还能管不成?”

朱栋不以为意,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讨论学问?

你这小屁孩儿!

若你敢这么跟皇爷爷狡辩,他兴许还觉得你年幼天真,可我若如此,铁定又是一顿鞭子!

“24叔,朴不成是皇爷爷派来监视我的。若不好好听讲,回去皇爷爷还得抽我。”

朱允熥无奈道。

“啥?父皇还要打你?”

朱栋一惊,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我去把朴不成撵走?”

嘶——

这主意真是作死!

“24叔,侄儿只想好好读书!”

朱允熥沉声道,语气坚决。

“呃,这可不像你啊!咱们不画小人书了?我刚学会画小猫……”

“不画!”

……

黄子澄见朱允炆归来,笑得眼角皱纹绽开。

上次被朱允熥不知从哪儿抄来的诗蒙混过关,非但没整治他,还让他得了陛下青眼。

今日,定要撕下你的假面!

向所有人证明,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况且有皇帝贴身太监督学,真是天赐良机!

若连这都不能让你草包之名传遍天下,我黄子澄甘当天下第一蠢货!

“今日课程,论战!”

黄子澄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看向朱允炆。

“《论语》有云:‘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淮王殿下,您如何看待战争?”

捧高踩低,有对比才有高下。

黄子澄笃定,这问题对朱允炆而言易如反掌,定能答出他期待的答案。

待朱允炆答完,他便要紧追着问朱允熥。

既然吴王殿下有诗才,那就让他再赋诗一首!

料想他毫无准备,定作不出诗。

到时,朴不成自会禀报陛下,朱允熥诗才的虚名,也将不攻自破!

朱允炆闻声,信心满满地起身。

“论战之道,《论语》已有明训。”

“孔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也,中心悦而诚服也。’”

“圣人之言,战争非上策,当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武力杀人,不过下乘手段。”

朱允炆的回答,尽显儒家仁善之道。

“淮王仁德,乃天下之福!”

黄子澄走到朱允炆身旁,郑重一礼。

“黄学士何故如此?”

朱允炆连忙侧身避开。

“淮王仁心,泽被苍生,臣代天下百姓谢殿下!”

……

朱允熥冷眼旁观黄子澄与朱允炆的惺惺作态,霎时恍然。

上一世,朱允炆为何被四叔朱棣赶下皇位,今日算是明白了!

“武力杀人是下乘手段?”

若四叔兵临城下,你倒是用你的“理”去服他试试!

……

恭维完朱允炆,黄子澄转头看向朱允熥,眼中闪着狡光。

朱允熥见他目光扫来,心知这家伙没安好心。

哼,腐儒!

我再不受宠,也是大明皇孙!

你敢算计我,可得掂量掂量后果!

“吴王殿下,您对战争有何见解?”

黄子澄笑眯眯道,“殿下素有诗才,不如赋诗一首,阐明观点?”

“当然,若殿下不愿作诗,也无妨。”

嗯?

好你个黄子澄,故意刁难我!

当我是病猫不成?

今日,我不仅要让你自食恶果,还要顺带收拾那假仁假义的朱允炆!

“若作诗为难,殿下可如淮王般直言见解。”

黄子澄故作体贴,语气却满是挑衅。

“无需多言,诗已成!”

朱允熥淡淡一笑,起身,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黄学士可敢一听?”

故弄玄虚!

一首诗而已,我有何不敢?

“殿下请讲。”

黄子澄冷笑,心道你几息之间能作出什么诗!

“那我便念了!”

朱允熥朗声开口,气势如虹。

“我祖我父扫蛮夷,血战沙场定此基!”

声如洪钟,前两句一出,黄子澄顿觉背脊发凉。

虽辞藻不华,句中却道出铁血真相——

这大明江山,是先祖浴血奋战打下的!

你黄子澄竟敢说“以理服人”?

武力杀人是下乘?

有种你去对皇爷爷说!

“锦绣江山千载固,金银岁贡亿万积!”

这两句承接前文,言明今日大明富庶,皆因先祖以武力荡平蛮夷。

黄子澄听至此处,已是冷汗涔涔,腿脚发软。

“书生欺我天何怒,取他脂膏供囚徒!!”

最后两句,朱允熥目光如刀,直刺黄子澄!

句中直指黄子澄欺辱皇孙之实,更点明反击之道——

剥其脂膏,供养囚徒!

噗通——

黄子澄双腿一软,瘫坐于地。

朱允熥冷冷注视瘫地的黄子澄,复又朗声念道:

“我祖我父扫蛮夷,血战沙场定此基!

锦绣江山千载固,金银岁贡亿万积!

腐儒欺我何须怒,剥其膏脂喂囚奴!”

念毕,他冷声问道:“黄学士,此诗如何?”

黄子澄哪还有心思答话?

他呆坐地上,满脑子回荡着最后两句。

“腐儒欺我何须怒,剥其膏脂喂囚奴!”

此言表面骂他欺辱吴王,可细究之下,更像是斥他暗讽当今陛下!

陛下以武力定天下,你却说武力是下乘,这不是否定陛下功绩?

甚至有讥讽陛下之嫌!

黄子澄吓得魂不附体,求救般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此时也满心懊悔,欲哭无泪。

他方才说的“以德服人”“武力下乘”,与朱允熥的诗一比,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朱允熥的诗,颂扬皇爷爷开国之功;而他自己方才的仁善之言,细究起来,竟似在暗讽皇爷爷蛮力无德!

这……黄子澄误我!

窗外,朴不成听完朱允熥的诗,悄然离去。

“咦?黄学士,您怎坐地上了?”

朱栋屁颠屁颠跑到黄子澄身旁,小鼻子嗅了嗅,惊呼道:

“不对,有妖气!黄学士,您怎如此失礼?本王四岁就不尿床了!”

朱栋一语,引得众人目光齐聚。

方才他们还沉浸在朱允熥的诗中。

虽辞藻朴实,却句句如刀,直指人心!

书堂内几位年长王爷,早已成人,只待婚配后前往封地。

他们自然比朱栋看得透彻。

黄子澄推崇的“以理服人”“仁善天下”,无异于否定父辈的武功!

他们对黄子澄愈发不屑。

“熥哥儿,这诗叫什么名?”

沈王朱模笑问,眼中满是赞赏。

“回21叔,侄儿想,就叫《赠黄子澄》吧。”

朱允熥微微一笑,语气从容。

“哈哈!熥哥儿,这诗一出,黄子澄怕是要名传千古了!”

朱模放声大笑。

“本王看黄学士也没心思授课了,散了吧!”

朱栋虽不明就里,但“散了”二字他懂,顿时欢呼着冲出书堂。

没跑几步,又折返回来,趴在门框上喊:

“熥哥儿,快来!带你去看斗鸡,我舅舅刚送来的!”

朱允熥闻言一笑,慢悠悠从黄子澄身旁走过,自始至终未看朱允炆一眼。

仿佛这场交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

眨眼间,书堂内的皇子皇孙散尽。

朱允炆冷声开口,语气森然:

“黄子澄,你暗讽皇爷爷,害我也中了你的圈套!若非你言语引导,我怎会说出那等话?你该当何罪!”

……

奉天殿内。

“陛下,老奴回来了。”

朴不成恭敬立于御案前。

“嗯?怎回来得如此早?咱不是让你盯着吴王读书吗?”

朱元璋眉头一皱,语气不悦。

“陛下,吴王又作了一首诗。”

朴不成低声道。

“哦?这小子又作诗了?快念来听听!”

朱元璋来了兴致,眼中闪过笑意。

朴不成遂将朱允熥的诗一字不差地念出。

听罢,朱元璋连连点头,抚掌笑道:

“咱这孙儿,诗虽简单,却字字珠玑!”

“他在夸咱这个爷爷呢!”

“我祖我父扫蛮夷,血战沙场定此基!

锦绣江山千载固,金银岁贡亿万积!”

“这是在说,没咱这爷爷打下江山,他这小子哪来的荣华富贵?”

“还算有良心!”

“这顿鞭子没白挨,总算念起咱的好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果真不假!”

“不过,朴不成,这最后两句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反复咀嚼,忽地眉头一紧。

“好啊!哪个混账书生敢嚼咱的舌根?咱剥了他的皮!”

“‘腐儒欺我何须怒,剥其膏脂喂囚奴!’好!好!好!这才是咱的好孙儿,敢替爷爷出头!”

“朴不成,说说!咱孙儿为何作这诗?”

朴不成遂将书堂上黄子澄以论战为题,逼两位皇孙作答之事一一道来。

砰!

朱元璋猛拍御案,怒不可遏。

“这帮混账书生!咱杀人,他们说咱残暴;如今又来蛊惑咱的孙儿!”

“若无咱浴血奋战,他们这些书生,怕是还在北元脚下做牛做马!”

“吃了两天饱饭,就敢打咱这厨子了!”

朱元璋骂得咬牙切齿,眼中寒光四射。

“明讥暗讽!再不教训这群混账,他们怕是要骑到咱头上作威作福!”

“朴不成,传旨!上朝!还没回衙门的,统统给咱滚回来!咱要连开早朝!”

“是,陛下!”

朴不成恭声退下。

朱元璋冲着殿内阴影低喝:

“蒋瓛,把黄子澄那混账书生给咱押到殿上来!”

……

此时,早朝已散,文武百官各自归衙。

有的刚沏好茶,有的刚翻开卷宗。

突然,返朝旨意传来!

众人皆是一愣。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每逢陛下做出非常之举,必有人要倒霉!

人头滚滚,怕是难免!

文武百官快马加鞭赶回朝堂,生怕迟到,惹来皇帝迁怒。

“刘大人,可知何事?”

户部尚书詹徽追上刘三吾,低声询问。

“不知。今日未闻有何大事,莫非北元余孽又生事端?”

刘三吾皱眉揣测。

“不会!我刚问过蓝玉,边疆无战事。”

詹徽摇头道。

“这就怪了。六部无事,陛下为何急召返朝?”

刘三吾心头不安。

“定有大事!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詹徽叹息,语气沉重。

另一边,蓝玉等武将也脚步匆匆,边走边议。

“老国公,可知何事?”

一武将低声问宋国公冯胜。

“咱哪知道?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适,刚到家门口就被叫回来了。”

冯胜没好气地答道。

“蓝大将军,莫不是你又惹了祸?”

武将转头问蓝玉,语气揶揄。

“滚!怎啥坏事都往咱身上推!”

蓝玉瞪眼怒道。

“最近陛下独宠你,兄弟们还以为又是你的事呢。”

武将嘿嘿一笑。

蓝玉气得想动手,这小子竟盼他倒霉!

每次陛下找他,都是要命的事,吓人得很!

紧随蓝玉的常升也心头一紧。

如今非常之事,多半与蓝玉有关。

“舅舅,您今日没闯祸吧?”

常升试探着问。

噗——

蓝玉气得差点吐血。

“老子如今夹着尾巴做人,哪有胆子惹事!”

“方才早朝,陛下还夸了咱,你不知道?”

蓝玉怒道。

“都闭嘴!殿上管好嘴,别多话!”

宋国公冯胜低喝,眼神严厉。

“放心,老国公,咱武人嘴严,不像那些混账文人,废话连篇!”

常升拍胸保证。

“说的就是你!稳着点!”

冯胜瞪了常升一眼。

……

很快,文武百官再次齐聚朝堂,密密麻麻站满大殿。

一见龙椅上朱元璋冷厉的面容,众人心头一颤。

满朝噤若寒蝉。

陛下这神情,定是要杀人了!

“咱孙儿允熥,又作了一首诗!”

朱元璋开口第一句,便让百官满脸茫然。

吴王朱允熥又作诗了?

前些日子不是刚作了一首?

连刘三吾都赞不绝口!

这才几日,又作新诗?

可仅为一首诗,值得召满朝文武返朝?

刘三吾听朱元璋此言,眉头却是一皱。

这时候,吴王不该在书堂读书吗?

怎又作诗了?

莫非又如上次般当堂赋诗?

若真如此,吴王朱允熥当真才华惊艳!

“朴不成,将咱孙儿的诗给中书舍人刘三吾念念!”

朱元璋冷声道,语气森然。

刘三吾心头一紧,强作镇定。

为何陛下点名让他念?

很快,答案揭晓。

“这是咱孙儿在书堂作的诗!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咱孙儿这诗才,丝毫不逊!”

“有人在书堂逼咱孙儿作诗,他几息间便成此佳作!”

“刘三吾,你这国子监总教祭酒,书堂的诗,不该念念吗?”

朱元璋话音如刀,刘三吾额头冷汗直流。

今日书堂讲学,似是黄子澄。

黄子澄素来力挺淮王朱允炆,莫非这蠢货不知轻重,当堂为难吴王?

真是愚不可及!

“刘三吾,念!”

朱元璋厉声喝道。

“是,陛下!”

刘三吾身为中书舍人、当朝大学士,展开纸张,一眼扫过六句诗。

霎时吓得跪倒在地!

“陛下!”

百官见状,皆是一愣。

这诗到底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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