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玉都的午后，阳光被雕花窗棂切成细碎的金片，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玉气，混着各家玉铺飘出的檀香，形成一种独属于玉都的、既繁华又肃穆的气息。
玉黎走在人群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赶路人。他能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一直跟在身后——是灰袍执事的眼线，不远不近，像附骨之疽。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却也只能强忍着，按照邵慕雪的暗示，朝着老槐茶馆的方向慢慢挪动。
老槐茶馆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门口那棵百年老槐树的枝叶遮天蔽日，将半个巷子都笼罩在阴影里。玉黎走到茶馆后门，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木门。
“进来。”邵慕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警惕。
玉黎推门而入，发现这是个狭小的后院，堆着些劈好的柴火，墙角有口井。邵慕雪正背对着他站在井边，白色的衣裙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单薄。
“他们还跟着吗？”邵慕雪转过身，眼神扫过门外，带着一丝冷意。
“嗯，不远不近。”玉黎关上门，压低声音，“那个灰袍执事……”
“他叫刘玉恒，是我师父的师弟，最是谨慎多疑。”邵慕雪打断他，眉头微蹙，“他刚才已经回分舵了，留下的是他的弟子，修为不高，却很擅长追踪。”
玉黎的心沉了沉：“他会不会……”
“暂时不会动手。”邵慕雪摇头，“论玉会在即，玉虚宗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在苍梧阁眼皮子底下。但你必须尽快进苍梧阁，那里有他们不敢轻易涉足的阵法，相对安全。”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冰晶玉符，递给玉黎。玉符上刻着细密的冰纹，隐隐有寒气透出，和她腰间的玉佩材质相似。
“这是‘冰玉传讯符’。”邵慕雪道，“里面有我的一缕冰玉气，不仅能防身——遇到玉璞境以下的修士，能挡住三次攻击，还能传讯。捏碎它，我就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玉黎接过玉符，触手冰凉，却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精纯力量。他知道这玉符有多珍贵，尤其是在玉气稀缺的东域，一块能传讯的玉符，足以让普通修士抢破头。
“太贵重了……”他想递回去。
“拿着。”邵慕雪的语气不容置疑，“苍梧阁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有玉虚宗的眼线，还有影玉教安插的人。这玉符，或许能救你一命。”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玉虚宗内部，已经在讨论‘混沌玉体’了。”
玉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们怎么会知道？”
“影顾在黑风林的动静太大，早就传开了。”邵慕雪的声音低沉了些，“有人说混沌玉体是‘灭世之源’，主张找到你后立刻销毁；也有人说可以‘驯化’，让你为玉虚宗所用；我师父觉得，应该查清你的来历，再做决定。”
玉黎握紧了拳头。原来，他的存在早已不是秘密，像一件被摆在台面上讨论的器物，任由别人决定生死。
“所以，你不能再和我有牵扯。”邵慕雪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刘玉恒已经怀疑我们的关系，再见面，只会给你招来更多麻烦。”
玉黎沉默了。他知道邵慕雪说的是对的，她是玉虚宗的核心弟子，而他是被整个东域势力盯上的“混沌玉体”，他们的交集，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麻烦。
“我明白。”他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坚定，“我会自己想办法进苍梧阁。”
邵慕雪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发酸。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本该是在村里摸鱼捉鸟的年纪，却要背负这么多——灭村之仇，混沌玉体的秘密，还有各方势力的觊觎。可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种让人心惊的韧性，像极了在顽石缝里生长的野草。
“苍梧阁的‘藏书塔’，是整个东域最大的藏书地，里面有关于‘混沌玉经’的记载，或许能找到你体质的秘密。”邵慕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进阁的路，我已经打听好了——正门有阵法和守卫，必须有准入令牌；但东门的杂役通道，每天寅时会打开一次，用来运柴米油盐，你可以混进去。”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简单的地图：“这是苍梧阁的外围地图，杂役通道在这里。进去后，先找‘扫地的老头’——我问过宗门的古籍，苍梧阁确实有个神秘的扫地杂役，没人知道他的修为，只知道他在阁里待了至少百年，连阁主都敬他三分。”
玉黎接过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谢谢你，小雪。”
“我们约定个汇合点吧。”邵慕雪道，“论玉会结束后，我会想办法离开分舵。你去玉都外的‘望玉坡’等我，那里有棵千年玉桂树，很好找。”
“望玉坡，千年玉桂树。”玉黎重复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
邵慕雪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前院传来伙计的吆喝声，知道不能再久留。
“走吧。”她打开后门，看了一眼巷口，“顺着这条巷直走，能绕开眼线。记住，进了苍梧阁，少说话，多观察，尤其是对那些看似普通的杂役和老头——苍梧阁藏龙卧虎，说不定哪个扫地的，就是当年的大能。”
玉黎点点头，最后看了邵慕雪一眼。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期待。
“保重。”他低声说，转身走进巷子。
邵慕雪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轻轻关上了门。她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冰晶玉佩，玉佩上还残留着一丝混沌气的余温，像那个少年倔强而温暖的眼神。
“一定要活下去啊……”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
玉黎顺着巷子快步走着，手里紧紧攥着冰玉符，怀里的地图硌得胸口微微发疼。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这次离别，或许要等很久才能再见，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
但他不能停下。
老玉匠的遗愿，黎明玉珏的秘密，混沌玉体的真相……还有和邵慕雪的约定，都在等着他。
走出巷子，玉都的繁华再次映入眼帘。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处那座最高的建筑——苍梧阁的藏书塔，塔身由青白玉砌成，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像一座沉默的巨人，俯瞰着整个玉都。
“苍梧阁，我来了。”
玉黎握紧拳头，混入人流，朝着苍梧阁的方向走去。
巷口的阴影里，刘玉恒的弟子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没有跟上去——师父只让他盯着邵师姐的动向，这小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或许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少年。
他不知道，这个被他轻视的少年，即将踏入东域最神秘的藏书阁，揭开一个足以撼动整个大陆的秘密。
而邵慕雪站在茶馆后院，看着苍梧阁的方向，轻轻捏了捏指尖的冰玉气。她知道，玉黎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她的路，也注定要因为这个少年，拐向一条充满未知的岔道。
风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这对少年少女的离别，低低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