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蒋熙然再次清晰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在静谧的花房里投下一颗炸弹。
她随即用一种看似客观实则暗含引导的语气，将南城所见所闻——
周黎“巧合”地献血、频繁“鬼祟”出现在霍铮病房附近、霍铮对其异常的亲近依赖，尤其是那句石破天惊的“像妈妈”……
以一种“忧心忡忡”的姿态铺陈在何舒雅面前。
总之，是一种高级的添油加醋版。
何舒雅脸上的从容与优雅渐渐凝固，又碎裂。
那双惯常带着矜持笑意的眼睛瞪得极大。
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被触及逆鳞的恼怒。
但失态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她是何舒雅。
霍家几十年的女主人、经历过无数商海沉浮、家族倾轧而完美胜出的铁娘子。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区区一个周黎而已！
“哦？”何舒雅轻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单音。
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不明。
蒋熙然忽然心里没底。
何舒雅缓缓放下茶杯。
杯底与红木桌面接触，发出“嗒”一声。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花房里，仿佛传达着某种信号。
她抬起眼，暗含着上位者审视棋子的冰冷：“周黎？那个拿了钱、签了协议，承诺永远消失的女人？”
言语间漫不经心，像在谈论一件早已处理掉的垃圾。
“是她，伯母。”蒋熙然迎着何舒雅的目光，语气笃定，“千真万确。她现在就在南城一院急诊科。”
“而且——”蒋熙然刻意停顿。
加重筹码：“借着这次献血，阿执知道了周黎的血型和铮铮完美适配，万一……”
何舒雅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没错，都是RH阴性血！
但她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捻动了一下翡翠戒指。
“那阿执的反应如何？”何舒雅问得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
仿佛在确认一个商业报告数据。
蒋熙然斟酌着回答：“他表面倒是没什么过度反应，但这些巧合……包括铮铮的话，怕是可能已经让他起疑了。”
何舒雅眼睑微微垂下，遮住了瞬间翻涌的冷意。
她调整好情绪，随即展开安抚工作：“小然，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首先，他们只是这一次偶然的接触。”
接着又轻描淡写：“当年我已经给周黎账户打了一笔天文数字封口，还适当使了点手段，她不敢贸然再出来兴风作浪。”
“阿执当时年轻气盛，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与家里闹翻。”何舒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道，“他把人藏得很深，从未正式带进过他的核心社交圈。”
“至于后来……”何舒雅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车祸之后，阿执记忆受损，霍家需要稳定。那段‘不光彩’的过去，自然要被彻底抹平。”
“所有可能相关的记录、知情人，都已经被妥善处理。”
她用了“处理”这个模糊而冷漠的词。
“至于阿执那几个世家出身的好兄弟，呵——”
“秦疆早早被秦司令丢到部队，后来又去国外参与维和任务，什么都不知道；”
“郁北城在国外读的大学，据我派人了解，他也不知情。”
“陆衍东那小子，一个没什么脑子的二世祖。他知道这事，但你霍伯伯动用了一些手段，让他爸把他丢到F国去了，不让他跟阿执联系。”
“就算他主动找来……阿执已经不记得他了。而且以阿执现在的冷清个性，也不会愿意搭理这种傻兮兮的纨绔子弟。”
“至于司野……”何舒雅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而且阿执隐约记得他。”
“不过好的一点是，司家破败后，他自顾不暇，一直蛰伏在南美，试图营救他的前部长父亲，还有求于你霍伯伯疏通国内关系呢……所以也不会轻易吐口。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烂在肚子里。”
“霍家这边，只有我们家晞晞知道。”
“但她和你要好，所以也不是需要担心的问题。”
“就算有些漏网之鱼，隐约知道点什么……他们知道霍家的权势，也只知道霍、蒋两家联姻板上钉钉，现在也只会选择‘不知道’。”
蒋熙然心中凛然，对何舒雅的手段有了更深层认识。
“所以，”何舒雅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蒋熙然脸上。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个女人的出现，虽然很令人意外，但并非不可控。”
“霍家门楣，不是她这种底层身份能高攀起的，也绝不允许她再沾染分毫。”
这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嗯嗯～伯母这么一说我就放下大半颗心了。”蒋熙然立刻附和。
随即话锋一转，带着推心置腹的恳切：“可铮铮还小，对血缘有种本能的亲近感。他的反应，还有周黎存在的本身……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何舒雅淡淡瞥她一眼：“所以呢？你有什么好办法？我们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蒋熙然立马噤声。
何舒雅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壁，眼神望向窗外。
确实，蒋熙然这番话，戳中了她内心最深的隐忧。
霍执失忆，不一定是永久状态；铮铮的血缘感应，更是不可控因素。
霍家和蒋家在各种合作的利益分配还存在一些分歧……
她和丈夫本想再留出些时间好好与之博弈一番，争取霍家利益最大化。
现在看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不然就……松松口？
蒋熙然见何舒雅表情有松动，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深明大义：“伯母，依我看，当务之急除了要‘处理’掉南城这个隐患，更要稳固霍、蒋两家合作大计，彻底扼制任何可能的意外，最好的办法，就是……”
犹豫半秒，她宣于口：“就是让我和阿执尽快完婚。”
她抬起眼，眼神恳切而坚定：“只要我名正言顺地成为霍太太、铮铮法律上的母亲，对外界，对阿执，对铮铮，都是一个最明确的信号——”
“霍家未来的女主人是我，铮铮的母亲也只能是我。那个周黎，无论她有什么痴心妄想，都将彻底化为泡影。”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而且伯母，我和阿执的婚事也是拉动两家股价攀升、巩固各方关系的定海神针。”
“早点定下来，也能让那些暗地里觊觎霍家掌权人位置的野心家彻底死心。”
蒋熙然眼神里充满了“为霍家着想”的真诚和成为霍太太的期待。
良久，何舒雅唇角露出一丝极其深沉、带着算计和决断的弧度。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熙然，你果然是个明白人，识大体，顾大局。” 这句夸奖，更像是对一枚好棋子的认可。
“你说得对。”何舒雅微微颔首，“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和你霍伯伯择日亲自拜会令尊，着手商量一下两家联姻的大事。”
基于各种考量，她打算要极尽高调一次。
何舒雅随即站起身走到蒋熙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熙然，霍、蒋家的未来，以后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明白的，伯母～”蒋熙然心中狂喜翻涌，面上却是郑重无比，甚至激动得眼圈微红，“您放心！”
何舒雅满意点点头：“好孩子。去吧～陪我去看看别的花。这盆天逸荷……开得有些碍眼了，等着让人搬出去。”
她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掉一盆不合时宜的花草。
蒋熙然立刻会意，恭敬地应道：“好的，伯母。我陪您去那边看看新到的素冠荷鼎。”
……
花房的馥郁香气中，充满了人间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