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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意识如同从万载冰封的深渊中缓缓上浮。

刘书涵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安全屋冰冷的金属天花板,也不是体育馆地狱般的景象。

是熟悉的、带着点油腻污渍的白色塑料扣板吊顶。一盏老旧的、蒙着灰尘的节能灯管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空气里弥漫着关东煮汤汁的咸香、廉价香薰蜡烛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过期泡面味儿。

她正躺在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带着淡淡烟草和阳光味道的薄毯。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硌得后背还有些隐隐作痛。

这里是…剑哥便利店的后间仓库?!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了后背刚刚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但远不如之前的剧痛。体内那股冰火冲突的撕裂感也消失了,经脉中流淌着一种温润而坚韧的力量感,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胸前的吊坠位置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点微凉的触感,提醒着它最后的碎裂与牺牲。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脑海!

血色警报!青鳞巨蟒!钩爪熊!暗潮!白面具灰鹫!魇卫岩甲!冰封的世界!父亲…那冻结一切的伟力!那踏着人字拖走入地狱的身影!那弹指间冰封核心、抚平创伤的神迹…

一切的一切,都真实得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那颠覆认知的真相,那浩瀚如星海的伟力,那最后印入脑海的指令——“睡吧,丫头。剩下的…交给我。”

“姐!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和浓浓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书涵猛地扭头。

刘书晴正坐在旁边另一张行军床上,身上同样盖着薄毯。她的脸色红润,眼神清澈灵动,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有神,眉宇间那股因反噬带来的虚弱和痛苦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了风暴洗礼后的沉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内敛的力量感。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校服,但破损处似乎被简单地缝补过。

“书晴!你没事了?!” 刘书涵一把抓住妹妹的手,入手温暖而有力,那蓬勃的生命力让她几乎喜极而泣。

“嗯!没事了!” 刘书晴用力点头,眼中也泛起水光,紧紧回握住姐姐的手,“是爸…他…” 她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后怕,显然也经历了那冰封世界的一幕。

“薇薇呢?” 刘书涵急切地看向仓库另一角。

林薇靠坐在一堆码放整齐的方便面纸箱旁,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左肩和右腿缠着干净的纱布,隐隐透出淡淡的药味。看到刘书涵醒来,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刘叔…呃…处理过了。疼是还有点疼,但感觉好多了,骨头好像都接上了…太神奇了…”

仓库里很安静。只有冰柜压缩机工作时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前店隐约传来的、老式收音机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

前店?

父亲!

刘书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掀开薄毯,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冲向仓库与前店连接的那扇小门。

吱呀——

木门被推开。

熟悉的情景扑面而来。

一排排略显陈旧的货架,塞满了各种日用杂货。收银台旁的老旧收音机,正播放着某个地方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腔在安静的店里回荡。空气中混杂着关东煮、香薰蜡烛和过期泡面的味道。

而那个男人…

那个刚刚在冰封地狱中如同神魔般降临、弹指冻结核心、抚平创伤的男人…

此刻,正背对着她们,懒洋洋地靠在那张磨得油亮的旧藤椅里。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夹克,头发乱糟糟的,脚上趿拉着那双深蓝色的人字拖。藤椅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着微弱热气的泡面——红油赤酱的“红烧牛肉”味。碗边,贴着一张被油渍洇得模糊的标签纸,隐约能看到过期的日期。

他手里拿着一份皱巴巴的临江县本地小报,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咂咂嘴,仿佛上面登着什么绝世美味秘方。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头也没回,只是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

“哟,大丫头醒了?睡得跟小猪崽似的。饿不饿?桌上有刚泡的‘陈年风味’,趁热?”

这声音…这语调…这场景…

和灾难发生前的那个清晨,何其相似!

仿佛那场席卷整个县城、死伤无数的血灾,那冻结世界的恐怖力量,那弹指间灰飞烟灭的强敌…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但刘书涵知道,那不是梦。

她后背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妹妹眼中残留的震撼如此清晰。

林薇身上的纱布和药味如此真实。

还有…胸前那空荡荡的、属于吊坠的位置,传来的冰凉触感。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愤怒、后怕、以及那颠覆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疯狂涌动!

“爸!” 刘书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几步冲到藤椅前,死死盯着父亲那张依旧带着点懒散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外面怎么样了?!那些妖兽?!暗潮?!还有…还有你!你到底是谁?!那力量…那冻结一切的力量…是什么?!你…你是陆地仙人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嘶喊。刘书晴也紧跟着跑了出来,站在姐姐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同样用充满巨大疑问和不安的眼神看着父亲。

林薇也挣扎着挪到仓库门口,扶着门框,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藤椅里的刘剑,终于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他抬起头,看向情绪激动的大女儿,还有她身后同样满脸惊惶的小女儿。

他的眼神很平静。

不再是冰封世界时那种洞悉一切的绝对平静。

而是…一种带着点无奈,带着点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刘书涵连珠炮似的质问。而是拿起桌上的一次性叉子,慢条斯理地卷起一大坨泡面,吸溜一声嗦进嘴里,嚼得腮帮子鼓起,含混不清地嘟囔:“急啥?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地陷了有…嗯…你爸我垫着。泡面都坨了,浪费粮食可不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陆地仙人?啧,丫头,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容易把脑子看坏。你爸我要有那本事,还用得着在这小县城卖过期泡面?”

他咽下那口面,舔了舔沾着红油的嘴角,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个女孩。

“外面?”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对着角落里那台积了层灰的老旧电视机按了一下。

滋啦…雪花闪过。

屏幕亮起,是临江县本地新闻频道。画面切换,不再是平时播报的家长里短,而是临江县城区的航拍景象!

画面中,整个县城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许多建筑倒塌,街道上布满瓦砾和燃烧后的痕迹。但诡异的是,并没有看到大规模妖兽肆虐的迹象,只有零星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空间裂缝管理委员会”臂章的官方人员在废墟间穿梭、警戒、清理。城市边缘,那道笼罩天地的幽蓝紫色能量穹顶已然消失,露出了被夕阳染红的、带着硝烟味的天空。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官方特有的凝重:

“…在夏国空间裂缝管理委员会最高指挥部、九州镇守府及各方力量的全力支援下,临江县‘73号裂缝失控事件’已得到有效控制!入侵的异界生物大部分被剿灭或驱离,残余威胁正在清剿中…空间封锁力场已于今晨解除…救援工作正在有序进行…请广大市民保持冷静,配合官方安排…重复,事件已得到控制…”

“看,” 刘剑用叉子指了指电视屏幕,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一场不甚精彩的球赛,“天没塌,地没陷。有‘个高的’顶着呢。” 他特意在“个高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那…那些死掉的同学…老师…” 刘书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发白。

刘剑沉默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放下叉子,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声音低沉了一些:“伤亡…不可避免。这就是裂缝存在的世界。脆弱,又残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但有些人…死得不冤。比如…那个姓周的小崽子。”

周明轩!那个校霸!那个暗潮的走狗!

刘书涵和刘书晴的眼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

“他…死了?” 刘书涵咬着牙问。

“嗯。” 刘剑轻轻吐出一个字,眼神平静无波,“试图趁乱启动某个连接裂缝深处的小玩意儿,被‘个高的’顺手拍成了小饼饼。”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拍死了一只苍蝇,“连带着他背后那条‘暗潮’的小杂鱼,一起。”

他不再谈论伤亡,目光重新落在两个女儿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至于我是谁?” 刘剑叼着没点燃的烟,身体在藤椅里陷得更深了,仿佛这个问题让他有点困扰,“我刚才在‘锚点’里说过了。我是刘剑。你们的父亲。开便利店的。卖过期泡面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爸!” 刘书涵急了,“那力量!冻结妖兽!冻结时空!弹指间冰封那个灰鹫的核心!那…那是什么?!就算不是仙人…也…”

刘剑看着她,看着女儿眼中那巨大的惊骇、茫然和亟待确认的恐惧。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斟酌着透露多少。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疲惫,仿佛维持某种状态需要巨大的代价。

终于,他抬起手,极其随意地、如同驱赶苍蝇般,朝着收银台旁边那个一直在嗡嗡工作的冰柜,轻轻挥了一下。

没有冻结时空的浩瀚意志。

没有改天换地的能量波动。

但就在他挥手的方向,冰柜玻璃门上凝结的那层细密水珠,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它们没有凝固在滴落前的形态。

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操控着!

只见那无数颗饱满圆润、即将滴落的水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违反重力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回缩!沿着它们之前滑落的轨迹,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倒退!最终,重新汇聚到了冰柜顶部冷凝管附近,再次凝结成细密的水雾!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却又清晰无比地发生在三人眼前!

冰柜压缩机持续工作的嗡鸣声依旧,但冰柜内部,那些原本因为压缩机工作而微微晃动的饮料罐,其晃动的幅度和频率,在那一瞬间,似乎也极其诡异地、被强行调整到了一个微乎其微、近乎静止的状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压制了分子层面的热运动!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立刻又恢复了正常晃动,但那违背常理的瞬间静止感,却无比真实!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比绝对冻结更让刘书涵三人感到头皮发麻!因为它展示的不是毁灭,而是对物质和能量最细微层面、近乎绝对的掌控力!是举重若轻的极致!是武神境圆满、触摸到规则门槛、却又被某种界限死死束缚的…巅峰之力!

刘剑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桌上那碗“陈年风味”泡面,又吸溜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嘟囔道:

“力量?”

“嗯…武神境圆满,半步仙人?大概…就那样吧。”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背负着万钧重担的疲惫,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感。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额头有点痒,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自己的眉心。动作快得如同错觉,但刘书涵却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眉心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如同冰裂般的苍蓝纹路一闪而逝,随即又隐没在皮肤之下,只留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个女孩,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点无奈和深深疲惫的弧度:

“离真正的‘仙’…还差着那么一口气。”

“这口气…憋了二十年了,累得很。”

“所以啊…” 他身体在藤椅里陷得更深了,眼神重新变得懒散,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掌控只是昙花一现,巨大的疲惫重新将他包裹,“别指望你爸我整天飞天遁地。摸鱼…才是人生的真谛。”

他不再看她们,低下头,仿佛碗里坨掉的泡面才是此刻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那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了太久、几乎与枷锁融为一体的沉重疲惫。

武神境圆满…半步仙人…

憋了二十年的那一口气…

摸鱼才是真谛…

刘书涵怔怔地看着父亲那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下无尽疲惫的侧影,看着他那随意擦过眉心的手指,心中翻涌的滔天巨浪,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心酸所取代。

父亲…他到底背负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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