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第4章 4
晚凝说完便转身没入街巷人潮，萧执却怔在原地，许久未能回神。
有一刹那，他心口莫名一空，竟生出一种即将永失所爱的恐慌。
就如那日她提笔签下和离书时一般。
那股不安悄无声息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她不吵不闹，平静得仿佛早已看透所有结局。
可明明不久前，她还因他忘了她的生辰而闹得阖府不宁。
他甚至还挨过她摔来的砚台。
他原以为提出这权宜之计，她会如往常一般同他哭闹争执，他也早已备好了说辞安抚。
可她却没有，只提笔蘸墨，神情淡漠得像一池吹不起波澜的死水。
那一刻他几乎想伸手阻拦，可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想，无妨的，晚凝爱他至深。
他们只是暂时分离，日后他总会补偿她。
可清玥不同。
她不能因他受到半分伤害。
当年若非柳清玥之父赏识他的才华，力排众议。
倾尽家财助他立足朝堂，一步步将他推至如今地位。
他绝无今日之成就。
更觉配不上清玥。
柳父临终托孤，只求他护她一世安稳，他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江寻曾问他：“若有朝一日，清玥与晚凝同时遇险，你救谁？”
他当时只觉得这问题荒谬可笑。
他自然会先救清玥，但他会陪晚凝同死。
江寻随之笑了，可他却反问：“若晚凝不愿死呢？”
“萧执，你不能仗着她爱你，就次次委屈她。若她始终感觉不到你的偏爱，终有一日也会心灰意冷的。”
那时他不以为意。
甚至从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未曾想，竟一语成谶。
是夜，萧执还是鬼使神差地回了侯府。
自成婚后，晚凝便一直住在这座御赐的府邸里。
她曾是最有灵气的画师。
十二岁时便以一卷《烟雨归舟图》名动江南，被誉为此辈翘楚。
所有人都认定她将在丹青之道上登峰造极，后来她也的确如此。
只是嫁与他后，晚凝的笔触渐渐失了从前的灵气。
她的恩师苦心点拨，却收效甚微。
再后来，她索性搁了笔，甚至连碰都不愿再碰。
萧踏入她尘封已久的画室。
当目光触及画案上那幅墨迹未干的全新山水时，他骤然愣住。
笔锋疏朗，气象万千，竟更胜从前。
陈嬷嬷见画室亮着灯，循光而来，见是萧执，略显诧异：“侯爷。”
萧执指着那画：“这是夫人何时所作？”
陈嬷嬷垂首答道：“您带柳姑娘回府那日。”
萧执点了点头，想扯出个笑，嘴角却沉得抬不起来。
走出画室，他踏入曾属于两人的卧房。
明明无数次告诫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
只待风头过去，他必以最盛大的仪式迎她回来。
可不知为何。
心口那块空缺，却越来越大。
今日她说的那些话，他只当她是在赌气。
京城有他和她的家，她怎会真舍得不回来。
“叩叩——”
房门轻响，坐在榻边的萧执抬起头，门外站着的是柳清玥。
她只着一件单薄襦裙，面色在灯下显得脆弱苍白，倚门望着他。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柳清玥轻咬下唇：“别馆太空太冷，我一个人害怕。”
“是不是。”
她话音渐低，“扰到你了？”
萧执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终是道：“无妨，只是天色已晚。”
“我让陈嬷嬷替你收拾间厢房，暂且歇下吧。”
他正欲唤人。
柳清玥却迈步入内，一双含雾的眸子盈盈望来。
“执哥哥，我不想独宿厢房。”
“可以吗？”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萧执眉头锁得更紧，拒绝的话已到嘴边，可对上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
终是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