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会上的风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赵家内部激起了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涟漪。
凌清漪被送回偏院,赵雄倒是派了医师过来,用的也是上好的伤药。膝上的伤势虽重,但并未伤及根本,只是需要静养。身体上的疼痛可以愈合,但周遭环境的诡异变化,却让她如芒在背。
以往那些或轻视或厌恶的目光,如今都掺杂进了太多别的东西:惊疑、探究、忌惮,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贪婪。
她挡下王磐一击的细节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她身怀异宝,有人说她背后有神秘高人,更有人猜测她一直隐藏实力,所谓中毒废柴都是伪装……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偏院的门槛似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总有各种借口前来“探望”或“路过”的人,试图从丫鬟口中套话,或者远远地窥探几眼。赵雄加派了守卫,美其名曰“保护”,实则监视的意味更浓了。
凌清漪乐得清静,正好借养伤为由,闭门不出,一边运转那点微薄的灵力疗伤,一边继续琢磨她的【咸鱼炼丹术】。
那日【金刚土味豆】的意外表现,给了她极大的启发和信心。这看似坑爹的随缘炼丹术,似乎真的能炼出些“实用”的东西,关键在于材料的搭配和……她当时强烈的“需求”(防御)。
她让赵灵儿偷偷弄来的药材边角料种类更多了。她不再局限于植物,甚至尝试加入了一些矿物粉末(如沉甸石粉,据说能增重?)、低阶兽血(凝蹄兽血,据说能稳固?),继续着她的“大杂烩”实验。
过城依旧是灾难现场,小院里时常传出奇怪的焦糊味、爆炸声(小型)、甚至偶尔还有诡异的彩色烟雾。新来的丫鬟每次送饭都战战兢兢,放下食盒就跑。
成果嘛……依旧一言难尽。
【超重辟谷丹】:服用后饱腹感十足,但身体沉重,移动速度降低20%,持续半天。(失败)
【闪光臭气弹】:投掷后发出刺眼强光和难以形容的恶臭,效果拔群,但敌我不分。(似乎有点用?)
【痒痒粉(失败品)】:本想炼制解毒丹,结果炼出了一捏就碎、沾上就奇痒无比的粉色粉末。(阴人利器?)
虽然没什么正经丹药,但这些稀奇古怪的“副产品”,却让凌清漪看到了一条另类的“变强”之路——或许她成不了正儿八经的炼丹师,但可以成为一个……呃,“咸鱼道具师”?
咸鱼值也靠着每日炼丹任务和“惊吓”丫鬟(偶尔炼丹失败吓到人似乎也能微量增加咸鱼值?)慢慢积攒到了250点。她看着商城里那昂贵的【一次性随机传送卷轴】,依旧望洋兴叹。
这日,她正对着一罐冒着泡泡、颜色诡异的紫色粘稠物发呆(试图炼制疗伤加速的药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还夹杂着赵灵儿带着哭腔的争辩声。
凌清漪心中一紧,连忙收起东西,示意丫鬟去开门。
门开了,来的却不是赵灵儿,而是两名面色冷峻的赵家执法堂弟子,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王家服饰、面色倨傲的中年人。
“凌清漪,”为首的执法弟子语气公事公办,“奉家主令,王家长老怀疑你与一桩失窃案有关,请配合我们搜查你的房间。”
失窃案?凌清漪瞬间明白了,这是王家报复来了!找不到别的借口,就用这种拙劣的栽赃手段!
那王家人冷哼一声,目光如毒蛇般扫过院内:“我王家一枚珍贵的‘凝玉佩’昨日失窃,有下人指认,曾看到形迹可疑之人往偏院方向而来。凌小姐,若你识相,就自己交出来,免得大家难看!”
凌清漪气得想笑,强压怒火道:“我近日从未出院落,如何窃取王家的东西?你们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搜过便知!”王家人毫不退让,对执法弟子道,“两位,还请执行命令吧!”
执法弟子面露难色,但显然得到了赵雄的默许,只得对凌清漪道:“清漪小姐,得罪了。”说着便要往里闯。
凌清漪又急又怒,却无力阻拦。她房间里虽然没什么真正见不得光的东西,但那些炼废的“丹药”和奇怪材料若是被翻出来,谁知道王家又会编排出什么罪名?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住手!”
一个略显虚弱,但却异常清晰冷冽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正坐在一架木质轮椅上,被一名沉默的老仆推着,缓缓驶入院内。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清俊,却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的羸弱和疏离,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冷冷地扫过执法弟子和王家人。
“七……七少爷?”执法弟子显然认得来人,脸上露出惊讶和一丝敬畏之色,连忙躬身行礼。
王家人也是脸色微变,收敛了几分嚣张,勉强拱手道:“原来是赵瑜少爷。”
凌清漪搜索记忆,很快想起来了。赵瑜,赵家二房的独子,据说从小体弱多病,天赋却极高,是赵家年轻一辈中极为特殊的存在,深居简出,连家族大比都很少参加,但地位超然。他怎么会来这里?
赵瑜没理会王家人的问候,目光直接落在凌清漪身上,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方才在附近散步,听得此处喧哗。不知我这表妹,犯了何事,劳动执法堂和王家兴师动众,要搜一个伤者的房间?”
执法弟子连忙将“失窃案”说了一遍。
赵瑜听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凝玉佩?王家倒是好兴致,如此珍贵的物件,也能被一个重伤未愈、行动不便的表妹偷了去?还是说,王家的防卫已经松懈至此,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窃取重宝了?”
王家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赵瑜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赵瑜语气转冷,“栽赃嫁祸,也要用点高明的手段。如此拙劣的伎俩,是觉得我赵家无人,还是觉得我赵瑜……病得管不了事了?”
他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加重,虽然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那双明亮的眼睛锐利如刀,竟让那开元境的王家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凌清漪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病弱”表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是在帮自己?为什么?
执法弟子更是额头冒汗,连忙道:“七少爷言重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家主的?还是王家的?”赵瑜毫不客气地打断,“回去告诉家主,就说我赵瑜说的,偏院,今日谁也不能搜。有什么问题,让他亲自来问我。”
这话说得极其强硬,甚至有些逾越,但那两名执法弟子却如蒙大赦,连声应下,看也不敢看王家人一眼,匆匆离去。
那王家人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赵瑜:“你……你好得很!赵瑜,为了一个废物,你要与我王家为敌吗?!”
赵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对身后的老仆淡淡道:“福伯,太吵了,送客。”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仆微微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轻轻向前迈了一小步。
那王家人顿时如同被无形的山岳撞上,闷哼一声,踉跄着连退七八步,直接跌出了院门,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再不敢多言一句,狼狈离去。
院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凌清漪看得目瞪口呆。那老仆……绝对是高手!深藏不露的高手!
赵瑜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凌清漪,打量了她几眼,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伤好了?”
凌清漪下意识点头:“多谢……七表哥解围。”
“不必谢我。”赵瑜淡淡道,“我不是为你,只是讨厌某些人把赵家搞得乌烟瘴气,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凌清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罐紫色诡异粘稠物,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倒是……挺能折腾。”
凌清漪顿时有些尴尬,赶紧用身子挡住那罐“失败品”。
赵瑜似乎也没深究的意思,示意老仆推他离开。轮椅经过凌清漪身边时,他忽然停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三叔公闭关前,给我传过一道讯息。”
凌清漪猛地抬头看向他。
赵瑜却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继续低语:“他说,若你有难,我可酌情相助。另外,他让你小心……‘丹炉’。”
说完,不等凌清漪反应,老仆便推着轮椅,缓缓驶出了偏院,消失在拐角处。
只留下凌清漪一人,站在原地,心中巨震!
三叔公闭关前,竟然还给赵瑜留下了话?让他关照自己?而且……“小心丹炉”?
这是什么意思?丹炉怎么了?是指炼丹的丹炉?还是另有所指?
赵瑜……他到底是敌是友?他今日出面,真的只是因为讨厌乌烟瘴气和三叔公的嘱托吗?
这个看似病弱、却气场强大、身边跟着神秘老仆的表哥,突然介入,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但无论如何,他今日确实帮自己解了围。
凌清漪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情复杂。这条咸鱼的池塘里,似乎游进了一条让人看不透的……病蛟龙?
她回到房里,反复琢磨着“小心丹炉”这四个字。
三叔公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一定是极其重要的警示!
难道幕后黑手的手段,与丹炉有关?还是说……赵家的丹房,或者某个特定的丹炉,有问题?
她想得入神,下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小陶罐(她的“丹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罐壁上的一道细微裂痕(上次炼丹炸的)。
就在她的指尖划过那道裂痕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陶罐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罐身那道裂痕中,竟然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凌清漪瞬间毛骨悚然的……阴寒晦涩的气息!
这气息,与她之前感受到的幽魂草,以及那个爆炸阵盘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凌清漪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将陶罐扔了出去,脸色煞白!
她的“丹炉”……什么时候被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