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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酥酪在操场被踩碎的痕迹还没被风抚平,陈阳已经拉着叶心心回了宿舍。他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晨光都只肯漏进窄窄的一条,像在刻意隔绝外面的世界。叶心心看着他把芒果干摆成小堆,又倒了杯温水推到她面前,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喝点水,压压惊。”陈阳的声音很轻。

叶心心捧着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小声辩解,像在说服自己,“上次我高反晕倒,是他把我抱去医务室的,还守了很久。”

“那又怎么样?”陈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放软,“心心,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人最会装模作样,先用小恩小惠收买你,等你放下戒心,就该露出真面目了。”他拿起块芒果干塞进她手里,“你看他刚才摔酥酪的样子,哪里像个好人?分明就是没占到便宜恼羞成怒。”

叶心心捏着芒果干,没说话。芒果的甜香漫在鼻尖,却压不住心里的涩——她想起丹增转身时藏袍扬起的弧度,那背影里的僵硬,倒更像被刺痛后的狼狈,而非恼怒。

“我明天就带你走。”陈阳突然说,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我已经查过了,后天有回拉萨的班车,我们先去拉萨住两天,再坐飞机回城里。这里的支教任务,让学校再找别人接替就是。”

叶心心猛地抬头,撞进他满是急切的眼睛:“不行!我答应过孩子们要教到寒假的。次旦昨天还把他画的全家福给我看,说要等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把画寄给在外打工的阿爸。”

“那些孩子跟你非亲非故,你犯得着这么上心吗?”陈阳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在这里受了多少委屈?上次高反差点出事,昨天又被那个丹增盯着不放,你就一点都不怕?”

“我没受委屈。”叶心心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掠过梳妆台——最里面的首饰盒露出个边角,里面躺着那条被摘下的松石项链,“孩子们很可爱,同事们也很照顾我,丹增他……他只是性子直了点。”

“性子直?”陈阳苦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照片,“你看看这个,是我昨天在县城饭馆门口拍的。他就坐在对面的茶馆里,一直盯着我们看,眼神像要吃人。”

照片里的丹增坐在靠窗的位置,藏袍的阴影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眼尾。他的目光确实落在街对面,像猎鹰锁定了猎物。叶心心看着照片,心脏莫名一缩——她竟完全没察觉被人这样盯着。

“你现在还觉得他只是性子直?”陈阳把手机收起来,声音里带着无力的挫败,“心心,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里不是城里,他这种人在当地势力那么大,真要对你做什么,我就算想保护你都来不及。”

叶心心低下头,盯着水杯里晃动的涟漪。陈阳的话像根针,刺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她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愿意承认——丹增的眼神、次仁的话、那条被强行留下的项链,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就把她罩在了中央。

“可我走了,孩子们怎么办?”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散,“冬天快到了,他们的课本还没学完,林老师一个人要带三个年级,根本忙不过来。”

“学校会再找老师的,少了你一个,地球照样转。”陈阳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额头抵着她的膝盖,“可我不能没有你。一想到你可能会出事,我就整夜睡不着觉。”

温热的呼吸落在手背上,叶心心的鼻子突然一酸。她知道陈阳说的是实话,他从来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当年她想报外地的大学,他放弃了保送名额陪她去;她想做公益支教,他再担心也还是帮她收拾行李。

可孩子们的笑脸突然在眼前炸开——卓玛举着画跑向她的样子,次旦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塞进她手里的样子,还有那个总爱脸红的小女孩,偷偷把晒干的格桑花夹在她教案里的样子。

“陈阳,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带着哭腔,“就到寒假,好不好?等放了寒假,我就跟你回去,再也不离开你了。”

陈阳沉默了很久,久到叶心心以为他会拒绝,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真的?”

“真的。”叶心心用力点头,指尖擦去他眼角的湿润,“我保证。到时候我们就去拍婚纱照,去你说的海边看日出,再也不分开了。”

陈阳把她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你一定要说到做到。”他的声音发颤,“我就在这里陪你到寒假,哪也不去。”

叶心心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心里又酸又软。她知道这个决定很自私,既委屈了陈阳,又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可她实在放不下那些孩子。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棂“哐当”作响。叶心心下意识地看向窗帘缝隙——操场尽头的柳树下,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怎么了?”陈阳察觉到她的僵硬。

“没什么。”叶心心把脸埋回他怀里,心脏却砰砰直跳,“可能是风太大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柳树后,次仁正压低声音对着对讲机说话:“丹增,他们好像在说要待到寒假。”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丹增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石子:“知道了。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次仁“嗯”了一声,挂断对讲机,悄悄往后退了退,隐进更深的树影里。黑马在不远处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蹄子边还沾着早上从操场带出来的酥酪碎屑。

宿舍里,叶心心和陈阳还在低声说着话。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路。

“我下午去县城买个行军床。”陈阳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在你宿舍旁边搭个临时床铺,这样我就能随时看着你了。”

“不用这么麻烦吧?”叶心心有些不好意思,“学校有空宿舍的,我去跟校长说一声就行。”

“不行。”陈阳的语气很坚定,“我要离你近一点,才放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顺便也能盯着点那个丹增,免得他又来捣乱。”

叶心心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只好点了点头。她看着陈阳认真规划未来的样子,心里泛起细密的暖意——只要有他在身边,再难的日子好像也能熬过去。

下午的阳光变得柔和时,陈阳真的去县城买了行军床。他回来时额角渗着汗,行军床被他扛在肩上,像只展开的铁皮蚂蚱。

“我帮你搭。”叶心心想上前帮忙,却被他拦住。

“你坐着就好。”陈阳把行军床放在宿舍角落,手脚麻利地组装起来,“很快就好。”

叶心心坐在床边看着他,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她突然觉得,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再大的危险都不怕了。

可心里总有个角落空落落的,像被风掏空的树洞。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丹增不会善罢甘休,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旦盯上猎物,就绝不会轻易松口。

“搭好了。”陈阳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看,是不是很稳?”他在行军床上坐了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嗯。”叶心心笑着点头,心里的不安却像潮水般涌上来。

傍晚时分,林老师突然敲响了宿舍门。她脸色发白,手里攥着张纸条:“心心,你看这个。”

纸条是用藏文写的,下面用汉文歪歪扭扭地写着:“让那个汉族男人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陈阳一把抢过纸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丹增干的!”

叶心心看着纸条上凶狠的字迹,指尖冰凉。她知道这不是吓唬人——丹增在当地的势力,真要做什么,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我就说他没安好心。”陈阳把纸条揉成一团,眼里的担忧变成了愤怒,“心心,我们现在就走,连夜走!”

“可现在太晚了,山路不安全。”叶心心拉住他,声音发颤,“而且……而且这不一定是丹增写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陈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就是想逼走我,好对你下手!”

叶心心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陈阳说的是对的,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抗拒——她不想就这么狼狈地逃走,更不想把孩子们丢在这里。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草原上的风带着哨音刮过屋顶,像有人在外面哭。叶心心看着桌上的日历,离寒假还有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注定不会平静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牧场主帐里,丹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做得不错。继续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走不走。”

次仁“嗯”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帐里只剩下丹增一人,他看着跳动的火苗,眼底的阴影越来越深。

他不会让她走的。从来不会。

无论是那个汉族男人,还是她心里的犹豫,都不能成为阻碍。她是他认定的人,就像草原认定了雪山,河流认定了海洋,这辈子都别想逃。

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撒了一地的星子。此刻在火光里泛着幽蓝的光,像只蛰伏的眼睛。

他知道叶心心不会轻易屈服,陈阳也不会轻易放弃。可那又怎么样?草原上的雄鹰要捕猎时,从来不会在意猎物愿不愿意。

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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