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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古代女子逃婚记林籼籼在线章节免费阅读

穿越古代女子逃婚记

作者:QQ圻

字数:97626字

2025-09-03 18:05:55 完结

简介

强烈推荐一本宫斗宅斗小说——《穿越古代女子逃婚记》!由知名作家“QQ圻”创作,以林籼籼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本书情节紧凑、人物形象鲜明,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97626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穿越古代女子逃婚记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云栖寺的荷风莲韵仿佛在林籼籼身上留下了一道无形的、柔和的光晕。回到摇光苑后,她眉宇间那股因寒砚舟质问而凝结的寒意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愉悦,如同被山泉涤荡过的玉石,温润中透着清亮。她甚至主动提起了云栖寺的景致,对季云舒恰到好处的体贴和渊博的谈吐不吝赞赏。

“世子说那几块石头叫‘听荷石’,夜里能听到鱼儿唼喋、水珠滚落的声音,比丝竹还好听呢。”她捻起一块刚染好的、带着浅淡茜草粉的棉布,对着光比量着晕色效果,唇角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

云岫一边帮她整理染坏的布头,一边偷偷观察着小姐的神情。自从云栖寺回来,小姐整个人都松弛了许多,那层无形的、拒人千里的冰壳似乎消融了些许。她忍不住小声问:“小姐,您……您觉得季世子……人怎么样?”

林籼籼动作一顿,目光从布匹上移开,落在窗棂外摇曳的竹影上。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那抹茜草粉的布轻轻叠好,指尖拂过那并不算均匀、却充满生机的色彩。半晌,才低低道:“他……很好。如清风,如暖玉。”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宁静。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靖国公府那片沉寂的冰面上,激起了寒砚舟未曾预料、也绝不愿承认的涟漪。

靖国公府,演武场。

烈日当空,空气被蒸腾得扭曲。沉重的石锁被一次次高高举起,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又狠狠砸落在铺着细砂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坑。汗水早已浸透了玄色的劲装,紧紧贴在寒砚舟贲张的背肌上,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每一次发力,他紧咬的牙关和手臂上虬结暴起的青筋,都泄露出主人心中压抑不住的狂躁。

距离上次在林府与林籼籼那次不欢而散的见面,已过去半月有余。可那女人冰冷决绝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在他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那个只敢躲在角落里、痴痴看着你的林籼籼,在你大婚那日,看着你的花轿抬进靖国公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是我亲手埋葬了她……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林籼籼。”

——“死过一次的人,难道不该有些改变吗?还是说,将军习惯了她的痴缠仰望,如今她不在了,将军反倒不习惯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扎刺着他那颗从未为情爱柔软过的心。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转身离去时那毫无留恋的背影,以及那句将他彻底摒除在她世界之外的宣告——“季王世子还在外等候”。

凭什么?

他从未在意过那个怯懦的影子,她的痴缠于他而言,不过是令人厌烦的负担。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份卑微的仰望,如同习惯阳光照耀大地。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阳光会彻底消失,将他遗弃在冰冷的阴影里。更无法接受,取代他位置、享受她如今这份从容与光彩的,竟然是那个温吞水似的季云舒!

一种强烈的、被掠夺的感觉攫住了他。仿佛一件原本弃如敝履、却早已在无形中打上他印记的东西,被人堂而皇之地拿走,并且视若珍宝。这感觉陌生而尖锐,带着强烈的破坏欲。他只能用近乎自虐般的操练来发泄这股无处安放的怒火和……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烦闷。

“将军,歇歇吧!” 亲卫队长韩冲看着场中那如同不知疲倦的凶兽般的身影,忍不住出声劝阻,“您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

寒砚舟恍若未闻,再次抓起一个更重的石锁,低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猛地举过头顶。汗水顺着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滚落,砸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发。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演武场入口响起:“三、三叔……”

寒砚舟动作猛地一滞!那石锁几乎脱手砸下,他险险稳住,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喘着粗气,如同被惊扰的猛兽般霍然转身,凌厉的目光扫向声音来源。

是李静姝的贴身丫鬟,小桃。她显然被寒砚舟此刻凶悍的模样吓得不轻,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什么事?” 寒砚舟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粗粝沙哑,更添几分不耐。

小桃瑟缩了一下,声音更小了:“是……是夫人让奴婢来问问三叔……明日去安国寺为老夫人祈福添灯油的事……车马时辰可还按原定的准备?”

祈福?添灯油?

寒砚舟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林籼籼那张沉静的脸,以及她对着季云舒时可能露出的、他从未见过的柔和笑意。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猛地顶了上来,比这夏日的暑气更让人窒息。

“告诉她,” 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斩截,“军营有事,我去不了。让她自行安排。” 说完,不再看小桃瞬间煞白的脸,抓起一旁石墩上的汗巾,狠狠抹了一把脸,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演武场,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惊惶的丫鬟。

他需要冷静。需要远离这府邸里所有让他联想到“责任”、“规矩”和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名字的一切。

翌日午后,靖国公府后园一处僻静的角门外。

寒砚舟一身利落的常服,避开府中仆役,悄无声息地牵马出来。他需要一个去处,一个能让他暂时摆脱那些纷乱思绪的地方。鬼使神差地,他竟策马朝着林府的方向缓缓行去。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去那里,仿佛某种本能驱使着他,要去确认些什么,或者……仅仅是远远地看一眼?

林府侧门所在的巷子依旧安静。他勒住马,隐在巷口一株浓密的槐树荫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熟悉的侧门。阳光炽烈,蝉鸣聒噪,巷子里空无一人。

就在他觉得自己此举荒谬可笑,准备掉转马头离开时,那扇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不是林籼籼,而是她的贴身丫鬟云岫。小丫头提着一个盖着粗布的篮子,脚步轻快地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看样子是去采买。寒砚舟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正准备收回,却猛地定住了!

就在那扇半开的侧门内,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林籼籼。

她正站在门内院墙下的一片花架旁,背对着门口,微微弯着腰。花架上攀爬着不知名的藤蔓,开满了紫色的小花。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更小些的丫鬟,似乎是摇光苑新添的粗使丫头。

寒砚舟的心跳,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他屏住了呼吸,如同最老练的猎手,目光紧紧锁住那个身影。

她穿着一身极其素净的藕荷色细棉布衣裙,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两截欺霜赛雪的小臂。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固定,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颈侧。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专注地对着花架比划着,侧脸对着门的方向,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鼻尖和微微抿起的唇线。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是记忆中那种怯懦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细语,也不是前两次见面时那种冰冷疏离的决绝。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鲜活气息的、甚至有点……娇憨的声音?

“哎呀,小满你看,这紫茉莉开得多好!比前院那些名贵的花儿也不差!”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纯粹的喜悦,如同林间跳跃的溪水,“快,把那个小陶钵递给我,小心点,别洒了!”

被唤作小满的小丫鬟连忙递过去一个粗陶小钵。林籼籼接过,小心翼翼地从花架上采摘着那些深紫色的花朵,动作轻柔而专注。紫色的花汁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她的手指,甚至有一滴溅到了她的脸颊上,留下一点小小的紫痕。她却浑不在意,唇角弯起一个明媚的弧度,那笑容干净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毫无阴霾。

“小姐,您脸上沾到啦!” 小满指着她的脸颊提醒道。

“嗯?哪儿?” 林籼籼下意识地抬起沾满紫色花汁的手背,胡乱在脸上蹭了一下。这一蹭,非但没擦掉,反而在白皙的肌肤上又抹开了一道更明显的紫痕,像只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的小花猫。

“噗嗤……” 小满忍不住笑出声。

林籼籼也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杰作”,非但不恼,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碎玉落入银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一点点的自嘲。“哎呀,这下真成‘紫面金刚’啦!” 她笑着,索性用干净的手背内侧又蹭了蹭,结果越蹭越花,引得小满笑得更欢了。

阳光透过花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带着紫痕的笑脸上,洒在她沾着花汁、却充满活力的手臂上,洒在她那身朴素却异常和谐的衣裙上。那一刻,她不再是御花园里那个光芒万丈、惊破樊笼的舞者,也不是摇光苑中那个沉静疏离、滴水不漏的三小姐。她只是一个沉浸在简单劳作和微小发现中的、鲜活的、明媚的少女。

这笑容,这声音,这毫无防备的、带着烟火气的鲜活姿态,像一道最猛烈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寒砚舟心头厚重的冰层,狠狠刺入他从未设防的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带着灼热的岩浆和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闷痛。血液似乎在瞬间涌向头顶,耳膜嗡嗡作响,连巷子里的蝉鸣都变得遥远模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籼籼。

不,他从未真正“看见”过林籼籼。

过去那个苍白怯懦的影子,在此刻这个鲜活明媚、带着紫色花痕笑容的少女面前,彻底崩塌、消散。一种巨大的、带着强烈吸引力的陌生感,混合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冲击,狠狠攫住了他。他贪婪地、近乎失神地凝视着那个身影,看着她与小丫鬟笑闹,看着她小心地捧着装满紫色花朵的陶钵,看着她转身,那截沾着花汁、在阳光下莹润如玉的小臂消失在门内……

侧门轻轻合拢,隔绝了那幅明媚的画面,也像一把钝刀,猛地切断了寒砚舟的视线和呼吸。

他僵立在槐树的浓荫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烈日炎炎,他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全身。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悸动余波未平,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刺痛感却紧随其后,狠狠攫住了心脏。

“侄女”……

方才小满那一声清脆的“小姐”,此刻却像淬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痛楚地意识到这个称呼所代表的、横亘在他与她之间那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是她的三叔!是靖国公府的三爷!是……她曾经痴恋、如今却弃如敝履的长辈!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冰水混杂着滚油,兜头浇下。那刚刚被点燃的、带着毁灭性吸引力的火焰,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浇灭了大半,只剩下灼烧肺腑的剧痛和浓烈得化不开的苦涩。

她对着一个小丫鬟可以笑得如此毫无防备,如此明媚动人。可面对他时,只有冰冷的防备和彻底的疏离。她甚至……即将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季云舒!那个温润如玉、与她谈笑风生的季王世子!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不甘、嫉妒和某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恐慌,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嘶鸣一声,载着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小巷,将那片残留着她笑语的院落远远抛在身后。马蹄声急促而凌乱,如同他此刻狂躁失控的心跳。

他需要更烈的酒,需要更喧嚣的地方,需要彻底麻痹这该死的、失控的感觉!

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醉仙居”顶层雅间。

烈酒如同灼热的岩浆,一杯接一杯灌入喉咙,试图浇灭心头那股无名邪火。雅间里并非只有寒砚舟一人,还有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军中同僚和勋贵子弟。丝竹悠扬,舞姬身姿曼妙,酒酣耳热之际,话题自然离不开京城最新的风流韵事。

“……要说如今这京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除了那位‘破茧重生’的林三小姐,还能有谁?” 一位面庞微醺的年轻勋贵晃着酒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啧啧,那日在御花园,小弟虽未能亲见,但听家父描述,真真是惊为天人!舞姿飒爽,歌喉清越,更难得那份气魄!‘破此樊笼,浴火乘风’!听听!何等气魄!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

“可不是!”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往日只听说她痴缠寒三哥,病弱不堪,谁曾想竟是蒙尘明珠!如今这一朝破茧,光华万丈!听说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赏赐丰厚得很呢!”

“寒三哥,” 最先开口的那位勋贵子弟凑近了些,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说起来,这位林三小姐,可是您正经的侄女……往日里,您就没发现这位侄女有如此惊人才情?” 他特意加重了“侄女”二字。

寒砚舟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剧烈晃动了一下。他抬眼,目光冰冷如刀锋,扫过那勋贵子弟带着戏谑笑意的脸。那人被他看得心头一寒,讪讪地缩了回去,不敢再言。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丝竹声似乎都变得刺耳起来。

另一人见状,连忙打着圆场,试图转移话题:“咳,才情归才情,这等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听闻近来前往林府提亲的媒人,都快踏破门槛了!连季王府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云舒世子,似乎都……”

“季云舒?” 寒砚舟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住说话之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雅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他如何?”

那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呃……这个……只是些风闻,做不得准。说是季世子对林三小姐颇为上心,不仅常派人送些新奇玩意儿,前些日子还亲自陪着去了云栖寺赏荷……举止颇为亲近……”

“云栖寺赏荷?” 寒砚舟一字一顿地重复,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日他隐在巷口槐荫下看到的景象——她沾着紫色花痕的明媚笑脸。那笑容,也曾对季云舒绽放过吗?甚至……更加明媚?

一种强烈的、被侵犯领地的暴怒,混合着酸涩刺骨的嫉妒,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几乎能想象出季云舒站在她身边,温言浅笑,目光脉脉的样子!那个虚伪的、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季云舒!

“砰!” 一声闷响!

寒砚舟面前的坚硬紫檀木桌面,竟被他生生按出了一个清晰的指印!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雅间内瞬间死寂!丝竹停了,舞姬僵在原地,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寒砚舟。

“寒、寒三哥……” 有人颤声想劝。

寒砚舟却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他看也不看狼藉的桌面和惊恐的众人,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将剩下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声音嘶哑,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厚重的门帘被他带起的劲风狠狠甩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雅间内众人心头发颤。

寒砚舟冲出醉仙居,翻身上马,漫无目的地策马狂奔。午后的阳光刺眼,街道两旁的喧嚣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不清。唯有心头那股混杂着暴怒、酸涩和某种尖锐痛楚的情绪,清晰得如同烙印。

季云舒……季云舒!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反复在他脑中盘旋。

凭什么?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如今却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笑颜?那个被他视为负担、弃之不顾的影子,如今却焕发出如此夺目的光彩,吸引着包括季云舒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而他,这个曾经被她仰望的人,却成了她急于摆脱的“三叔”?成了被隔绝在她明媚世界之外的、碍眼的存在?

一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欲的冲动在他胸中翻腾。他想冲进林府,抓住那个女人,逼问她的心!他想找到季云舒,用最直接的方式警告他离她远点!他甚至荒谬地、不受控制地想象,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他没有娶李静姝……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带来一阵令人眩晕的刺痛和更深的自我厌弃。

他猛地勒住缰绳!骏马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几乎将他掀翻在地!他死死攥着缰绳,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酒气从额角滚落。

不!没有如果!

他是靖国公府的三爷!是李静姝的丈夫!

他不能……他不该……

可心底那个被强行压抑的声音却在疯狂叫嚣:可你想要她!寒砚舟!你他妈的想要那个不再属于你的林籼籼!

这种撕裂般的矛盾,这种明知不可为而无法抑制的渴望,这种被身份和责任死死禁锢的绝望感,比任何战场上的刀伤箭创都更让他痛不欲生。他痛苦地闭上眼,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有什么东西,在他顽固的冰层下,早已彻底失控了。那并非对过往的留恋,而是对一个全新的、鲜活夺目的灵魂,一种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而这吸引,注定是一场无望的煎熬。

流火的七月在焦灼与暗涌中走到了尾声。八月初,一道来自宫中的旨意,为京城本就燥热的空气又添了一把火——皇后娘娘将于七夕之夜,在宫中琼华苑设宴,邀宗室勋贵及三品以上官员家眷共度佳节,名为乞巧,实则亦有为几位适龄宗室子弟相看之意。

消息传到靖国公府时,寒砚舟正在书房对着边境的军报,试图用繁杂的军务麻痹自己。李静姝亲自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三爷,宫里传旨了。七夕琼华苑夜宴,母亲的意思是,让咱们都去。” 她将白瓷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目光扫过他略显疲惫的侧脸,柔声道,“您这几日军务繁忙,人也清减了。母亲特意让厨房熬的,给您消消暑气。”

寒砚舟的目光从军报上抬起,掠过那碗色泽诱人的酸梅汤,落在李静姝精心修饰过的眉眼上。她永远是这般端庄得体,温柔娴淑,如同画中走出的完美贵妇,挑不出一丝错处。可此刻,看着她温顺的姿态,听着她口中“母亲的意思”,一股强烈的、带着窒息感的烦闷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琼华苑夜宴……林籼籼必然在受邀之列。届时,她会是何等耀眼?季云舒……定然也会在场!他们会如何?并肩赏月?笑语晏晏?如同云栖寺荷塘边那般和谐刺眼?

一想到那个画面,寒砚舟就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猛地将手中的狼毫笔掷在案上,墨汁溅出几点污痕。

“七夕乞巧,妇人之节。” 他声音冷硬,带着明显的不耐,“一群人在那里穿针引线,无趣至极。我军务缠身,无暇参与这等闲事。你代我向母亲告罪,陪她去便是。”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甚至懒得找一个更委婉的借口。

李静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看着丈夫眼中毫不掩饰的厌烦和疏离,一股深重的委屈和寒意从心底升起。成婚以来,他待她相敬如“冰”,她以为时间可以融化,她努力扮演好贤妻的角色,讨好婆母,打理中馈,可换来的却是他越来越深的冷漠和……此刻毫不留情的拒绝。

“三爷……” 她声音有些发颤,强忍着泪意,“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母亲也很看重……您若不去,恐怕……”

“恐怕什么?” 寒砚舟烦躁地打断她,语气更加不善,“我寒砚舟行事,何时需要看他人脸色?我说不去,便是不去!”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你出去吧,我要看军报。”

那冰冷的、带着驱逐意味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静姝强撑的镇定。她眼圈瞬间红了,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深深地看了寒砚舟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委屈,有难堪,更有一丝深藏的怨怼。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屈了屈膝,默默退了出去,背影带着一种强撑的、摇摇欲坠的孤寂。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寒砚舟却只觉得更加烦躁。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试图让夜风吹散心头的郁结。窗外月色清冷,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翻涌的戾气。

不去?

他真的能不去吗?

不去亲眼看着……她如何一步步走向季云舒?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

七夕之夜,琼华苑。

宫灯璀璨,流光溢彩,将苑内妆点得如同人间仙境。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身着华服的贵妇贵女们衣香鬓影,笑语嫣然。穿针乞巧、投壶嬉戏、吟诗作对,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与旖旎。

寒砚舟终究还是来了。

他穿着一身玄色绣金蟒的亲王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在一众华服之中依旧显得格外冷峻夺目。只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让原本想上前攀谈的勋贵们都不自觉地绕开了些。他独自坐在靠近水榭的角落,面前的案几上摆着精致的宫点琼浆,他却连碰都未碰一下。深邃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穿透重重人影与璀璨灯火,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身影。

林籼籼来了。

她并未刻意盛装,只穿着一身天水碧的云锦宫装,衣料在宫灯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素雅清丽。发髻间簪着一支造型别致的点翠镶珍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光华流转。这身打扮,在满园珠翠中并不算最打眼,却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那份洗尽铅华后的沉静气质,如同月下初绽的青莲,遗世独立。

寒砚舟的目光贪婪地、近乎贪婪地追随着她。看着她与几位相熟的官家小姐礼貌寒暄,看着她婉拒了上前搭讪的公子,看着她独自走到临水的栏杆边,凭栏而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月色如水,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而柔韧的侧影。她微微仰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那沉静的侧颜在月华下美得不似凡人。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带来一阵阵钝痛和无法言喻的渴望。他想走过去,想站在她身边,想拂开她颊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想……将她拥入怀中,隔绝所有觊觎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如玉的身影,如同预先设定好的轨迹,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林籼籼的身侧。

季云舒。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清雅出尘。他并未刻意靠近,只是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水面,唇边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被丝竹声掩盖,寒砚舟听不真切。只见林籼籼闻声侧过头,看向季云舒。

那一刻,寒砚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林籼籼的唇角,缓缓地、清晰地向上弯起。那不是一个礼貌的、疏离的微笑,而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她的眼睛在宫灯与月色的辉映下,亮得惊人,清晰地倒映着季云舒温润的身影。那眼神里,有欣赏,有信任,甚至……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柔软!

这个笑容,这个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寒砚舟的心上!远比那日巷口看到的沾着花痕的笑颜更让他刺痛!因为这笑容,这眼神,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季云舒的!是在他寒砚舟面前,绝不会展露的!

一股狂暴的嫉妒和尖锐的痛楚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坚硬的琉璃杯壁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力量,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

“咔嚓!”

酒杯应声而碎!

锋利的碎片深深刺入他的掌心,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晕开深色的、不祥的痕迹。尖锐的疼痛从掌心传来,却奇异地压过了心口那剜心蚀骨般的剧痛。

周围的谈笑声似乎停滞了一瞬,几道惊诧的目光投射过来。

水榭边,林籼籼似乎也被这突兀的碎裂声惊动,循声望来。她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影,精准地对上了寒砚舟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

寒砚舟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那讶异迅速褪去,被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疏离所取代。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鲜血淋漓的手掌上停留片刻,便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障碍物般,平静无波地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回身侧的季云舒身上。仿佛他寒砚舟的存在,他掌心的鲜血,于她而言,不过是这喧嚣宫宴上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杂音。

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比那破碎的酒杯更彻底地击碎了寒砚舟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她真的……不在乎了。

她的眼中,真的……再也没有他了。

她的笑容,她的暖意,她的目光所及……只有季云舒。

“嘶……” 旁边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有内侍惊慌地想要上前,“寒将军!您的手……”

寒砚舟却猛地挥开了试图搀扶的内侍!他看也不看血流不止的手掌,任由那温热的液体肆意流淌。他死死地盯着林籼籼和季云舒并肩而立的背影,盯着他们之间那旁人无法融入的、和谐而刺眼的气场。一种灭顶的绝望,混合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季云舒。

而是输给了那个被他亲手推开、又亲手埋葬的过去!

输给了那个……如今视他如陌路的、浴火重生的林籼籼!

掌心的剧痛依旧鲜明,却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般的空洞和冰冷。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廊柱上,玄色的身影仿佛要融入这片被欢声笑语包围的阴影之中。

就在这时,皇后身边一位得脸的大太监满面笑容地快步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水榭边凭栏而立的季云舒和林籼籼。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附近几桌的人听清:

“恭喜世子爷!贺喜林三小姐!方才娘娘在席间见了您二位,直道是‘璧人一双’,天作之合!娘娘金口玉言,已属意于您二位的好事!想必不日便有佳音传来!”

“璧人一双”!

“天作之合”!

“好事”!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寒砚舟的耳际!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彻底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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