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文夙玉的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一道细流，被骤雨冲刷成淡粉色。楚云飞的剑还滴着血，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洪霸天俯身探了探文夙玉的鼻息，缓缓直起身，面色阴沉如水。
“清理干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今夜之事，若有半句外传，格杀勿论。”
弟子们噤若寒蝉，匆忙抬走尸体。洪灵儿哭得几乎晕厥，被两个女弟子搀扶下去。临去前，她回头望了楚云飞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我不愿承认的怨恨。
洪霸天拍拍楚云飞肩膀：“做得好。这叛徒死有余辜。”但他的目光在楚云飞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人群散去后，楚云飞仍立在雨中，盯着地上的血迹出神。
“云飞。”我低声唤他。
他猛地回神，眼中竟有一丝恍惚：“我…我没想杀他。那刀是自己撞上来的…”
我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楚云飞摇头，声音干涩：“说不清。当时太乱，文夙玉似乎故意迎向我的剑…”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冲刷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翌日清晨，总坛钟声照常响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但气氛明显不同了。弟子们见面只点头，不敢多言。文夙玉的位置空着，洪霸天亲自处理会务。
集会时，洪霸天沉痛宣告：“文夙玉勾结东瀛，背叛本会，已被正法。从今日起，会中事务暂由北雄代理。”
陆北雄上前领命，面色凝重。我注意到他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散会后，洪霸天单独留下我们。
“风儿，云飞，你们可知我为何要杀文夙玉？”洪霸天忽然问。
我们一怔。楚云飞道：“不是他勾结东瀛…”
洪霸天冷笑：“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他目光扫过我们，“关于你们父亲的秘密。”
我心猛地一跳：“请师尊明示！”
洪霸天长叹一声：“你们可知，当年秦、楚两家惨案，背后另有主谋？”
楚云飞急道：“是谁？”
洪霸天却摇头：“时机未到。文夙玉就是查得太急，才招来杀身之祸。”他忽然压低声音，“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与朝廷中某位大人物有关。”
他取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龙纹：“这是从文夙玉身上搜出的。你们可认得？”
正是那枚与手里剑上一模一样的飞龙令牌！
楚云飞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
洪霸天眼神锐利：“看来你们见过。不错，这是‘天龙令’，属于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文夙玉就是其中一员。”
他收起令牌，语气沉重：“这个组织势力庞大，渗透朝野江湖。你们父亲的死，天极会的内奸，甚至东瀛倭寇，都可能与之有关。”
离开凌云阁时，我心中乱成一团。洪霸天的话似真似假，那枚令牌的出现更是蹊跷。
楚云飞忽然道：“风师兄，你可觉得师尊今日有些…反常？”
我点头：“他似乎在引导我们怀疑某个神秘组织。”
“但文夙玉已死，死无对证。”楚云飞眼神深邃，“所有线索都断了，除了…”
我们同时想到一个人——洪灵儿。
当夜，我悄悄来到洪灵儿住处。她眼睛红肿，显然哭了一整天。
“风师兄…”她声音沙哑，“文总管他…真的背叛了天极会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反问道：“灵儿，那枚玉佩，能再给我看看吗？”
她犹豫片刻，取出玉佩。在灯光下，我清楚看到玉佩上的纹路——竟与那飞龙令牌上的图案有七分相似！
“文总管可曾说这玉佩的来历？”我故作随意地问。
洪灵儿摇头：“他只说是东瀛贵族之物，还说我生母可能是什么…‘天龙一族’…”
天龙！我心中巨震，想起洪霸天说的“天龙令”。
“他还说了什么？”我急问。
洪灵儿被我的急切吓到，怯生生道：“他说…说我生父可能是中原人，姓…姓段…”
段？段志雄？
我猛地起身，脑中一片混乱。若洪灵儿是段志雄的姐妹，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段家与东瀛有牵连，文夙玉在替段家办事…
“风师兄？”洪灵儿担忧地唤我。
我勉强镇定：“灵儿，这些话千万别再对他人说起。尤其是…师尊。”
她睁大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道：“文总管刚死，此事敏感。等我查清真相，再告诉你。”
离开时，我心中沉甸甸的。洪霸天显然有所隐瞒，文夙玉之死更是疑点重重。而洪灵儿的身世，似乎是一切的关键。
三日后，段志雄突然有了消息。
探子来报，有人在江南见过他，与一伙东瀛忍者同行。
洪霸天大怒：“这孽障！果然与倭寇勾结！北雄，你带人去江南，务必擒他回来！”
陆北雄领命，却又犹豫：“师尊，江南是锦衣卫地盘，我们大规模行动恐怕…”
洪霸天冷笑：“正好！让朝廷知道，天极会不是好惹的！”他忽然看向我们，“风儿，云飞，你们也去。务必生擒段志雄，他有大用。”
这命令来得突然。我总觉得洪霸天另有所图，但不得不从。
临行前，我悄悄去找洪灵儿，她却不在房中。侍女说她一早去了后山祭奠文夙玉。
我赶到后山，果然见洪灵儿在文夙玉死处焚香祷告。见到我，她急忙擦泪。
“风师兄要出发了？”她轻声问。
我点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灵儿，若…若段志雄真是你兄长，你待如何？”
洪灵儿浑身一震，眼中涌出泪水：“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她忽然抓住我手，“风师兄，求你…若见到段志雄，别伤他性命…”
我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软了下来：“我答应你。”
她破涕为笑，忽然踮脚在我颊边轻轻一吻：“谢谢你，风师兄。”
那触感轻柔如羽，却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待回神时，她已红着脸跑远了。
南下路上，楚云飞明显心事重重。
“风师兄，”他忽然问，“你可知师尊为何非要生擒段志雄？”
我摇头：“或许想亲自审问。”
楚云飞冷笑：“我看是想灭口。段志雄知道太多秘密，文夙玉已死，下一个就是他。”
我心中一惊：“你怀疑师尊…”
“我怀疑所有人。”楚云飞眼神锐利，“包括洪灵儿。”
我立即反驳：“灵儿单纯善良，绝不会…”
“那她为何替段志雄求情？”楚云飞打断我，“还特意找你，而不是找我？”
我语塞。是啊，洪灵儿明明更倾心楚云飞，为何特意来找我求情？
楚云飞叹道：“风师兄，我知道你对她…但如今局势复杂，莫要让私情蒙蔽双眼。”
我沉默不语。脑中却浮现洪灵儿那轻轻一吻，还有她含泪的眼眸。
十日后，我们抵达江南。
根据线索，段志雄藏身于一处妓院。这地方鱼龙混杂，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我们分批潜入，约定以哨声为号。
我和楚云飞扮作富家公子，要了间雅阁。席间，我假装醉酒，踉跄着四处探查。
在后院僻静处，我果然发现几个东瀛打扮的人。他们守卫着一间厢房，显然里面有重要人物。
我发出信号，楚云飞立即带人突入。顿时刀光剑影，厮杀声四起。
我踢翻两个忍者，直冲厢房。破门而入的瞬间，我愣住了——
房里不是段志雄，而是个东瀛女子！她正慌忙焚烧文书，见我来，立即拔刀相向。
交手数合，我制住她，抢下未焚尽的文书。只见上面写着“天龙计划”四字，下面列着几个人名，赫然有秦人王、楚啸天！
“这是什么？”我厉声问。
那女子冷笑：“你们永远别想知道的秘密！”
忽然，她口吐黑血，倒地气绝——竟是服毒自尽！
楚云飞冲进来，见状面色凝重：“中计了！这是调虎离山！”
果然，前院传来信号——发现段志雄行踪！
我们急忙赶去，只见陆北雄正与段志雄激战。段志雄武功大增，忍术诡异，竟与陆北雄打得难分难解。
“段志雄！束手就擒！”楚云飞大喝一声，加入战团。
段志雄狂笑：“楚云飞！你以为杀文夙玉就能掩盖真相？洪霸天那老贼…”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射段志雄咽喉！
段志雄勉强避过，怒喝：“洪霸天！你果然要灭口！”
我们俱是一惊。只见墙头立着数个黑衣人，为首之人虽然蒙面，但那身形分明是…
洪霸天？！
段志雄趁机欲逃，楚云飞急追而去。我正要跟上，忽听一声女子惊呼。
是洪灵儿！她怎会在此？
就在这分神瞬间，段志雄掷出烟弹，顿时烟雾弥漫。待烟雾散尽，段志雄和洪灵儿都不见了踪影。
墙头的黑衣人也消失无踪。
楚云飞面色铁青：“追！”
我们循迹追出城外，却在河边失去踪迹。只找到洪灵儿落下的一只绣鞋。
楚云飞捡起绣鞋，手微微颤抖：“她为何会来江南？又为何与段志雄在一起？”
我没有回答。心中却想起那枚玉佩，还有那句“天龙一族”。
暴雨忽至，河水暴涨。
一切都指向那个最可怕的猜测。
洪灵儿，或许从来都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单纯女孩。
而洪霸天，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场江南之行，从一开始就是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