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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露把山路浸得滑腻,小囡囡的小布鞋早被露水打透,鞋尖磨破的洞露出半截脚趾,踩在湿草上,凉得像踩在冰碴上。她把哥哥做的青铜面具紧紧抱在怀里,面具的边缘硌着胳膊,却比怀里的布褂子更让人安心——布褂子太旧了,风一吹就透,只有这铜面具,被体温焐得有了点暖。

小指上的铜戒指卡得紧紧的,是哥哥昨天刚给她套上的。戒指边缘磨得滑溜溜,上面刻着三道歪扭的印子,哥哥说那是“囡囡”的名字。她走几步就低头看一眼,生怕戒指掉了——这是哥哥留的念想,掉了,就像哥哥真的要走了。

山风里的味道越来越怪。不是白天的草腥气,是种淡淡的、像铁锈又像血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时有时无。小囡囡把鼻子埋进衣襟里,衣襟上有哥哥蹭的铜屑味,还有她昨天缝补丁时沾的线头,糙糙的,却让她想起哥哥坐在破庙门槛上敲面具的样子。

“哥说,铜腥气重的地方,有野狗。”她对着空荡的山路小声说,声音软得像棉花。可这次没有野狗,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

她顺着那股怪味往山坳走。路越来越陡,她得用小手抓住路边的灌木枝,才能稳住身子。灌木的刺勾住了她的布褂子,“刺啦”一声,后背裂开个小口,冷风灌进去,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没敢停,只是把面具抱得更紧了些。

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光。

不是月光,是种暗红色的光,像烧红的木炭,在山坳里隐隐约约地闪。小囡囡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记得哥说过,山那边的废弃祭坛“闹鬼”,夜里会发光。

“哥在那儿吗?”她踮起脚往山坳里望,光太暗,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比周围的树都高,像个巨大的石台子。

她攥紧了手里的小石子——那是从破庙门口捡的,边缘磨得尖尖的,哥说遇到野狗可以扔。现在她捏着石子,指节发白,不是怕野狗,是怕那光里的东西。

走得越近,那股铁锈味越浓。路边的草叶上沾着暗红色的斑点,像被什么东西泼过。小囡囡蹲下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斑点是干的,刮在指腹上,有点糙,像哥敲面具时掉的铜屑,可味道不一样——这是血的味道。

她想起黑袍人说的“圣体血”。

哥的血。

小囡囡的眼睛突然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用力眨了回去。哥说过,哭了就看不清路了。她得找到哥,不能哭。

山坳里的光越来越亮,能看清那石台子的模样了。是用五种颜色的石头砌的,红、青、黄、白、黑,每块石头都有她半人高,摞得方方正正,顶端平平的,像个巨大的棋盘。暗红色的光就是从台子中央冒出来的,像一团烧不旺的火。

台子底下围着几个黑影,穿着黑袍,和抓走哥的人一样。他们手里拿着锁链,锁链的一端拖在地上,链节上沾着黑乎乎的东西,在光里泛着暗褐的光。

小囡囡赶紧躲到一棵老松树后面,树干很粗,正好挡住她小小的身子。她从树缝里往外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祭坛底下,靠着青色的石柱子,捆着个人。

是哥!

哥的蓝布褂子被撕得稀烂,露出的胳膊上缠着锁链,锁链的倒刺勾进肉里,渗着血。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脸,可小囡囡认得他左眉骨的鼓包——哪怕在暗夜里,也能看出那点微微凸起的弧度,是去年替她挡石头撞的。

“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声,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怀里的面具上,“啪嗒”一声。

“圣主说了,卯时三刻开始血祭。”一个黑袍人踢了踢哥的腿,“这圣体倒是硬气,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死透。”

另一个黑袍人蹲下来,用手抬起哥的下巴,声音像蛇吐信:“别硬撑了,你的血能补成仙鼎的裂纹,是你的福气。等鼎一成,我们羽化神朝就能飞升成仙,你也算……”

话没说完,哥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一口唾沫啐在黑袍人脸上:“我妹妹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股狠劲,和平时给她摘野山楂时的温柔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黑袍人被啐了一脸,勃然大怒,抬脚就往哥的胸口踹:“还敢嘴硬!等血祭开始,让你亲眼看着鼎吞你的血,看你还嘴硬!”

哥被踹得弯下腰,咳嗽着,嘴角渗出血,可眼睛还是盯着黑袍人,死死的,像要把人看穿。

小囡囡的手开始抖,捏着的小石子“当啷”掉在地上。她赶紧去捡,却听见黑袍人说:“这圣体的血就是不一样,祭坛的阵纹都亮了。等会儿把他抬上去,让鼎吸了他的本源,成仙鼎的碎片就能再拼上一块。”

“成仙鼎……”小囡囡在树后重复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她想起哥说过,山外有“大人物”要找“宝贝”,原来就是这鼎。他们要拿哥的血补鼎。

哥好像累了,靠在石柱上,头慢慢低了下去,锁链在他手腕上勒出深深的红痕。

小囡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得厉害。她看着哥的样子,看着他胳膊上的血痕,突然想起哥给她敲面具时的样子——那时他指尖流血,却笑着说“这样面具就有灵气了”。

灵气护着她,那谁护着哥呢?

她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面具,面具的“嘴巴”似哭非笑,在光里泛着冷光。又摸了摸小指上的戒指,戒指凉飕飕的,却卡得很紧。

哥说,戒指能锁住他们的命。

那她就用这戒指,把哥的命锁回来。

夜露更重了,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滴在松针上。小囡囡从松树后面慢慢探出头,盯着祭坛底下的黑袍人。他们正围着哥说笑,没人注意到树后的小影子。

她攥紧了小指上的戒指,一步一步,往祭坛的方向挪。

每走一步,脚下的草叶就“沙沙”响一声,像在替她喊“哥”。

她要去救哥。

不管那鼎是什么宝贝,不管那些黑袍人有多厉害,她都要去。

哪怕她只是个穿破褂子的小娃娃,哪怕她的血不能像哥那样发光,她也要把哥拉回来。

祭坛的光越来越亮,映得她的小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一片不肯被风吹走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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