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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方俊生的动作快得超出宜儿对“谋士”的认知。那句“闭眼!咬紧!”如同命令炸响在耳边,她下意识地照做,牙齿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紧接着是失重感——不是坠落,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她能感觉到方俊生身体的紧绷,每一次蹬踏地面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带着她这个累赘,速度竟快得不可思议。身后,恶犬狂躁的咆哮和家丁混乱的呼喊瞬间被拉远,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布幕。

然而,预想中撞上残垣断壁的剧痛并未传来。方俊生冲向的,根本不是一堵完整的墙!那是一个几乎被藤蔓和坍塌的砖石完全掩盖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犬牙交错,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方俊生没有丝毫犹豫,在即将撞上的瞬间,身体猛地一矮,以一种近乎贴着地面的滑铲姿态,带着宜儿险之又险地钻了进去!

“砰!” 沉重的书卷包袱狠狠撞在洞壁上,发出闷响。宜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位,断腕和脚踝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痛呼溢出喉咙。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土腥味、腐烂植物的气息和某种动物巢穴特有的骚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空气冰冷潮湿,带着地底的寒意。方俊生停下脚步,将她轻轻放下,让她靠坐在冰冷湿滑的洞壁上。他自己则迅速转身,动作轻捷地搬动洞口几块看似松动的碎石和朽木,巧妙地堵住了大部分光线和声音的入口。洞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呼……” 方俊生似乎也松了口气,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什么。嚓的一声轻响,一点微弱如豆的火光亮起——是一支极小的火折子。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方俊生沾满尘土的脸,和他紧蹙的眉头。

火光下,宜儿才看清自己的处境。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动物巢穴,或是坍塌形成的狭窄地隙,仅能容两人勉强蜷缩。洞壁湿漉漉的,布满苔藓。她右腕以一种可怕的角度扭曲着,肿得发亮,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脚踝也肿得像馒头,钻心的疼。

“你……” 宜儿刚开口,就被方俊生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他将火折子凑近她的伤处,仔细看了看,眉头锁得更紧。火光映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关切,只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评估。

“右手腕骨断了,左脚踝扭伤严重,可能伤及筋骨。”他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必须立刻处理,否则你这只手和这只脚,都可能废掉。”

废掉?宜儿心中一凛。自由之路才刚起步,就要成为残废?不!绝不行!那“敢”字带来的决绝再次压倒了恐惧和剧痛,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动手!”

方俊生似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抓不住。他没再废话,迅速从自己破旧的灰布短褂内衬撕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又摸索着,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质小囊里,取出一个更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些灰白色的粉末。

“忍着。”他言简意赅,将火折子小心地插在石缝里固定好。然后,他一手稳稳托住宜儿断腕的上方,另一只手,快、准、狠地一拉一送!

“呃——!” 宜儿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手腕炸开,直冲天灵盖!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更浓,硬是将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憋了回去,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方俊生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趁着她因剧痛而肌肉暂时松弛的瞬间,迅速将灰白色的粉末撒在肿胀变形的手腕上。那粉末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带着凉意的刺痛感。紧接着,他用布条以熟练得令人心惊的手法,将她的断腕连同小臂一起,紧紧地、稳固地包扎固定起来,最后打了一个异常结实复杂的结。

处理完手腕,他又如法炮制,托住她的脚踝,在宜儿又一次几乎昏厥的剧痛中,将其复位、上药、包扎固定。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带着一种在战场上处理伤兵的熟练和漠然。

做完这一切,方俊生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靠在另一侧的洞壁上,微微喘息,拿起水囊灌了一口,又递给宜儿。

宜儿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被咬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冷汗浸透了衣衫,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她接过水囊,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勉强喝了一口,冰冷的清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股翻腾的血腥气。

洞外,追兵的喧嚣似乎已经远去,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洞口被封堵的缝隙,发出低沉的哨音。洞内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火折子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你……” 宜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抑制的惊疑,“你到底是谁?老道士……他到底想做什么?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死死盯着方俊生,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莫测。

方俊生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着眼,似乎在调息,又似乎在倾听洞外的动静。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单凤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深得像不见底的古井。

“我是谁不重要。”他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道士是谁,以后你会知道。至于帮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宜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腕上,又缓缓移向她那双即使在剧痛和虚弱中,依然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因为你选择了‘赌’。”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也是……你注定要走的路。”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火折子的微光映亮了他眼中某种奇异的光芒,“‘七杀入命,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宜儿小姐,你的‘炼化’之路,才刚刚开始。刚才那一下,只是开胃菜。这点痛都忍不了,后面的路,你怎么走?”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石块,砸在宜儿心上。不是安慰,是赤裸裸的提醒和近乎残忍的审视。他帮她,并非善意,而是因为她是“有用”的,是“注定”的棋子。

宜儿的心沉了下去,但随即又被一股更强烈的火焰点燃。疼痛?她早已在母亲扭曲的“爱”和父亲冷漠的忽视中,学会了忍耐。被利用?那又如何!只要这条路能通往自由,能让她掌控自己的命运,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棋子?她偏要做那个掀翻棋盘的人!

“怎么走?”宜儿扯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倔强的笑容,尽管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初,“用脚走!用手爬!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走!”她抬起那只被包扎好的左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尽管牵动了右腕的伤,痛得她倒抽冷气,但那拳头,却攥得死紧。

方俊生看着她,眼中那奇异的光芒似乎亮了一瞬,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沉寂。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养精蓄锐。

“休息一个时辰。”他冷冷道,“追兵不会走远,,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进入前面的须臾山。”

“须臾山?”

“对,唯一能暂时甩掉追兵的路。”方俊生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也是……通往‘老道士’方向的必经之路。养好精神,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要命。”

洞内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火折子微弱的光晕在两人之间跳动,映照着宜儿苍白却写满决绝的脸,和方俊生闭目养神、如同磐石般沉静的侧影。伤痛在身体里叫嚣,前路是未知的凶险和更深的谜团。但宜儿知道,从她跳下国公府高墙的那一刻起,从她对着方俊生说出“我赌”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炼化之路,血火交织。七杀星的锋芒,将在黑暗中,淬炼得更加森寒。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疼痛,积攒着每一分力气,为即将到来的、黎明前的亡命奔袭做准备。峡谷的风声,仿佛已是厉鬼的呜咽,在洞外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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