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园的恶臭,成了顾砚的良药。
他扛着那把沾染了他气息的铁铲,走进了第二座兽栏。
栏里关的是三头风刃妖狼,性情比赤焰狮更狡猾。
它们看见顾砚进来,没有咆哮,只是压低了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绿油油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
顾砚没理会它们。
他弯下腰,将铁铲插进厚厚的污秽垫料里。
当他的手接触到那些秽物时,那股熟悉又驳杂的能量再次涌入体内。
冰冷,灼热,狂暴。
经脉里那条沉睡的黑红色长蛇,被投喂了食物,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张开了嘴。
他体内的虚弱感,正在被一点点填满。
那三头妖狼绕着他走了两圈,最终还是没敢上前。
它们从这个人类身上,闻到了一种比它们更像野兽,也更像死亡的味道。
当顾砚清理完三座兽栏,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甲字柒号院,整个宗门都笼罩在稀薄的月色里。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盘膝坐在那口被他污染的泉眼边。
他将今天吸收来的,那些未经炼化的驳杂灵煞,分出一小部分,再次渡入了泉眼之中。
泉水翻涌了一下,颜色变得更加灰败,那股腐烂的焦臭味,也更浓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静室,开始尝试炼化体内新得的力量。
……
甲字陆号院。
“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的寂静。
那个胖弟子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右臂,疼得满地打滚。
他的整条手臂,从指尖到肩膀,都浮现出大片大片尸斑似的黑紫色。
皮肤下的血肉,仿佛正在腐烂,散发出一股甜腻的恶臭。
尖嘴猴腮的弟子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
“是那个杂种……是他!”胖弟子涕泪横流,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的手……我的手要烂掉了!”
尖嘴猴腮的弟子看着同伴那条恐怖的手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那天,顾砚只是看了胖子一眼,轻轻碰了一下。
就那一下。
“沈……沈师兄!”他连滚带爬地跑向主屋。
沈砚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他正在打坐,强行压制着体内一股莫名的燥郁之气。
这几天,他总觉得灵力运转不畅,丹田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连带着心火也异常旺盛。
“什么事!大呼小叫!”他睁开眼,厉声呵斥。
“师兄,你快去看……王胖他……他的手要烂了!”
沈砚皱眉,跟着他来到偏房。
当他看到胖弟子的惨状,以及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混杂着腐烂与焦糊的臭味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味道,和他院子里那棵快要死透的银杏树,一模一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巧合!
他猛地冲出院子,直奔甲字柒号院。
“砰!”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被他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他冲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盘坐在静室里的顾砚。
对方似乎刚结束修炼,脸色依旧苍白,但身上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却比前几天浓郁了十倍。
“是你做的!”沈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扭曲。
顾砚缓缓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
“沈师兄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我的树,我的师弟,还有我体内的灵力!”沈砚一步步逼近,俊朗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邪术?”顾砚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师兄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经脉堵塞的废物,连引气入体都困难,哪会什么邪术。”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股混杂着朱雀烈焰和尸煞腐朽的气息,也跟着向前压迫。
“倒是沈师兄你,”顾砚的语气很平淡,“印堂发黑,气息紊乱,灵力虚浮,这可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师兄天资卓越,可切莫为了追求进境,误入歧途才好。”
“你!”
沈砚气得浑身发抖。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沈砚的痛处。
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可直觉告诉他,一切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人。
“我杀了你!”
沈砚再也无法忍耐,佩剑“呛啷”一声出鞘。
一道凌厉的剑光,夹杂着他含怒的全部灵力,直刺顾砚心口。
顾砚没躲。
他甚至连武器都没拿。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掌心之中,一团黑红色的气流急速旋转,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
剑光在距离他掌心还有三寸的地方,骤然停滞。
那精纯的灵力,像是被投入了强酸之中,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
沈砚的脸色,瞬间从愤怒变成了骇然。
他的灵力……正在被吞噬!被污染!
这根本不是任何他认知中的功法!
就在这时,一股更庞大的力量从顾砚掌心爆发。
“嗡——”
沈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剑身上,虎口剧震,佩剑脱手飞出,斜斜插进了一旁的墙壁里,剑身兀自颤抖不休。
而他自己,也被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砚瘫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砚。
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欺辱的杂种吗?
顾砚收回手,掌心的黑红色气流缓缓散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沈砚,没有半分情绪。
【灵契值:99/100。】
【警告:宿主心性严重异化,请尽快寻得‘玄鸟之羽’,否则将有被能量反噬,彻底沦为魔物的风险。】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顾砚没有理会。
他走到沈砚面前,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碎木片。
然后,他把木片递到沈砚面前。
“沈师兄,”他的声音很轻,“门坏了,该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