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把半袋面粉往案板上一倒,面粉 “噗” 地扬起白雾,呛得她直咳嗽。“马军,烧火去!今儿炸麻花,给你大舅攒着,等他回来下酒。” 她用胳膊肘蹭了蹭鼻尖,白花花的面粉粘在脸上,像只刚偷吃完面的猫。
马军正蹲在院里给三轮车补胎,胶水抹得满手都是。“炸麻花?咱家的油够吗?上次小亮炸油条,把过年的油都祸祸光了,最后炸出来的跟你拧的麻花似的 —— 硬邦邦的。”
“你少提那混小子!” 王桂香抓起擀面杖往马军背上抽,擀面杖上的面粉扬了他一脸,“这次我盯着,保准炸得金黄酥脆,比站前老李的糖糕还香。”
马小宇趴在炕沿上写作业,铅笔头在练习册上戳得全是洞。“姥姥,我要吃甜麻花,放好多好多糖!” 他说着伸手去抓案板上的糖罐,手一歪,白糖撒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银子。
“你这小兔崽子!” 王桂香照着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写作业去!再捣乱,让你爸把你当麻花炸了!”
姬小亮叼着烟从外面晃进来,花衬衫的袖口沾着黑泥。“炸麻花?我来露一手。在深圳的时候,我跟面包房的大师傅学过,保证比你这老一套强。” 他往面盆里瞅了瞅,“水放少了,得再加点,要稀溜溜的才能炸出层次感。”
“你懂个屁!” 王桂香把他的手打开,“稀了炸出来是软脚虾,我这是祖传的方子,比你那深圳的强十倍。”
姬老倔蹲在灶台边,慢悠悠地往灶膛里添柴。“吵啥?炸麻花跟拧螺栓一个理,紧了松了都不行。” 他用烧火棍在地上画了个麻花形状,“得这样拧,三股劲儿匀称,跟我拧的五角星一个道理。”
马军蹲在灶前烧火,火苗窜得老高,把锅底的黑灰都燎起来了。“爸,您这是炸麻花还是炼丹?火太旺了,油都冒烟了!”
“要的就是这火候!” 王桂香把和好的面团往案板上摔,“当年你奶奶炸麻花,专挑大太阳天,说火越旺越香,吃着能暖到脚后跟。”
姬小亮趁王桂香转身拿油,偷偷往面盆里倒了半碗水。面团顿时稀得像浆糊,他赶紧用手去和,结果粘了满手,甩都甩不掉,像戴了副面手套。
“你干了啥?” 王桂香回头看见,气得直跺脚,“好好的面团让你祸祸成浆糊,我看你是想炸面汤!”
马小宇笑得直拍炕沿,铅笔从手里飞出去,正好落在面盆里,笔尖戳进面团,像根小旗杆。“小舅的手变成面手啦!像庙里的面人!”
姬小亮急得直甩手,面团甩到马军脸上,糊了他一脸,只露出俩眼睛,像个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兵马俑。“笑啥笑!再笑把你也揉进面团里!”
马军抹了把脸,抓起块面团就往姬小亮身上扔。面团在空中划过道白弧,砸在姬小亮的花衬衫上,粘住了他胸前的扣子,把俩扣子粘成了一对。
“我的衬衫!” 姬小亮跳起来去拽面团,结果越拽粘得越牢,花衬衫被扯得变了形,“这可是我从深圳带回来的,五十块呢!”
王桂香抓起擀面杖往两人中间抽,擀面杖 “啪” 地打在案板上,震得面粉又扬起一阵白雾。“都给我住手!再闹,今天谁也别想吃麻花!”
姬老倔慢悠悠地从灶膛里抽出根烧红的柴火,在地上画了个圈。“别闹了,来比赛拧麻花,谁拧得好,多吃俩。”
马小宇第一个响应,抓起面团就往起搓,结果搓成了条长蛇,歪歪扭扭的。“姥姥,你看我拧的蛇形麻花!”
“那是油条!” 王桂香没好气地说,“要三股拧在一起,跟你姥爷编的草绳似的。”
姬小亮好不容易把手从面团里挣脱出来,抓起三股面就往起拧,结果没拧好,散成了三根面条。“这玩意儿比拧磁带难多了!”
马军蹲在灶台边,趁王桂香不注意,偷偷往油锅里扔了个小面团。面团 “滋啦” 一声炸开,溅起的油星子烫了他的手,疼得他直甩手,正好把旁边的糖罐碰倒,白糖撒了一锅。
“我的油!” 王桂香气得把擀面杖往地上一扔,“你这是炸麻花还是熬糖稀?我看你是想把咱家的锅都给毁了!”
姬老倔拿起根炸糊的麻花,往嘴里塞了一口,嘎吱嘎吱嚼得香。“别说,带点糊味还挺香,比你妈腌的咸菜有嚼头。”
马小宇也抓起根没炸透的麻花,咬了一口,粘得满牙都是,像镶了层白牙。“姥姥,有点粘牙,像小舅的花衬衫粘面团。”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都笑了。姬小亮往嘴里塞了根麻花,含糊不清地说:“明天我拿几根去站前,跟老李换盘新磁带,他肯定乐意。”
“你还换!” 王桂香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再换把你这花衬衫当柴火填灶膛里!”
笑声震得灶台上的碗都晃了晃。马军蹲在灶前,看着锅里翻滚的麻花,虽然有的糊了有的散了,但香味飘得满院都是。他偷偷往灶膛里添了块柴,心想等大舅回来,就算麻花炸得不好看,就着这热乎劲儿,肯定也吃得香。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案板上的面团上,暖洋洋的。屋里的笑声混着麻花的香味飘出去,惊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却舍不得飞走 —— 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比任何美味都让人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