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喜欢科幻末世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这本《十年沉疴》?作者“四二鸣乐”以独特的文笔塑造了一个鲜活的霍长安林曦形象。本书情节紧凑、人物形象鲜明,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赶快开始你的阅读之旅吧!
十年沉疴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夜色如同凝固的石油,沉重地压在新界的废墟之上。幸存者们的理智,正被一种无形的锉刀缓慢而持续地打磨。那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一种充满声音的黑暗。风中不再有荒原的自由呼啸,取而代之的是“言灵回响”——病患们在隔离墙后发出的、被扭曲放大的谵妄碎片。那些破碎的词语,诸如“燃烧”、“频道”、“错误”、“连接”,像一群看不见的秃鹫,在营地上空盘旋,啄食着每一个清醒者的神经。
比这更可怕的,是声音消失的瞬间。当风暂时停歇,一种更高频的、无法被耳廓捕捉却能被颅骨感知的“无声尖叫”便会降临。它像一根冰冷的探针,蛮横地刺入大脑皮层,搅动着最深层的恐惧。人们蜷缩在临时帐篷里,用破布堵住耳朵,却无法阻挡那源自内部的震颤。一些意志薄弱者已经彻底崩溃,他们开始模仿风中的呓语,眼神涣散,成为“言灵回响”新的人类音源。
营地不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的疯人院。霍长安将自己锁在指挥车里,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有微弱的、有固定频率的嗡鸣声从车厢的缝隙中断断续续地传出,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在偏执地咀嚼着某个坚硬的谜题。他留下的命令只有一条:维持配给,禁止任何人靠近指挥车。他的缺席,让绝望如同疯长的霉菌,迅速爬满了每个人的心。
林曦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她坐在自己那片几近枯萎的苗圃旁,手里攥着一把干瘪的草药,草药的香气早已被空气中弥漫的疯狂与腐败气息所淹没。她的目光越过那些在恐惧中颤抖的幸存者,最终落在了营地边缘,那片被众人视为禁忌与诅咒的区域——被幽蓝色电子苔藓覆盖的废弃机械残骸。
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疲惫不堪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她想起了之前的发现:每当她靠近那片苔藓区时,那种令人发疯的“言灵回响”和“无声尖叫”就会诡异地减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海绵吸走了。那片苔藓,这“沉疴”最初的、最具体的表征,似乎对后续出现的其他症状,有着某种天然的抑制能力。
用一种毒药去对抗另一种毒药?林曦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想法违背了她一直以来信奉的自然与平衡之道。但她看看周围,老陈的妻子正抱着他们发烧的孩子,用身体徒劳地抵挡着无孔不入的噪音;几个年轻的工程师则用头撞击着地面,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压制精神的折磨。
平衡早已不复存在。在这里,只有疯狂与更深的疯狂。
她站起身,走向人群。她的声音不大,却因为蕴含着一丝不同于绝望的决绝,而穿透了弥漫的噪音。“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对离她最近的、眼神几乎已经麻木的老陈说,“我们会被这些声音逼疯,然后一个一个地死去。”
老陈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唇开裂,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我们能怎么办?霍先生……他把自己关起来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被遗弃的怨怼。
“霍长安有他的方法,”林曦的语气很平静,“我,有我的。”
她指向那片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苔藓区。“那里,”她说,“那里很安静。”
一瞬间,所有听到她话的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一个女人尖叫起来:“你想让我们去靠近那些鬼东西?它们让机器瘫痪,让土地生病!”
“是的,”林曦没有回避,“它们是病源。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它们也能吞噬声音?”
人群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议论。恐惧与最后一丝求生的渴望在他们心中激烈交战。去触碰那带来一切灾难的根源,只为换取片刻的安宁?这听起来就像一个魔鬼的契约。
“我受够了!”一个年轻的程序员突然站了起来,他的黑眼圈深陷,整个人瘦得像一根竹竿。“我宁愿被那些苔藓腐蚀成一堆白骨,也不想再听见这些鬼叫了!哪怕只能安静地睡一个小时也好!”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了涟漪。对“安静”的渴望,这种在文明世界里最廉价、最唾手可得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压倒一切的终极诱惑。越来越多的人沉默了,他们的眼神从恐惧,慢慢转向一种绝望的、破釜沉舟般的认同。
林曦知道,她赌赢了。或者说,是所有人的绝望,共同促成了这场豪赌。
实验就这样开始了。过程充满了宗教仪式般的诡异与谨慎。没有人敢用裸露的皮肤去触碰那些电子苔藓。他们用金属板、用厚厚的帆布,小心翼翼地从机械残骸上“铲”下一块块苔藓。苔藓的触感极为奇特,它既有植物的柔韧,又带着金属的冰冷,仿佛是活着的电路板。被移动时,它表面的幽蓝色光芒会像呼吸一样明暗闪烁。
他们的目标,是在营地中心清理出的一块空地上,用这些苔藓建立一个临时的“静默区”。他们不敢将苔藓直接铺在土地上,林曦还记得它们对土壤的侵蚀性。于是,他们找来几块巨大的、废弃的铁皮,将苔藓移植到铁皮上,然后将这些铁皮像屏风一样立在空地周围。
这是一个缓慢而煎熬的过程。每当有人靠近苔藓,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臭氧味就会扑鼻而来。但奇迹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的。随着第一块覆盖着苔藓的铁皮被立起,周围那股令人发疯的“言灵回响”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音量明显降低了。当第二块、第三块铁皮被立起,一个由幽蓝色光芒构成的简陋“帷幔”初具雏形时,那萦绕不绝的噪音已经被削弱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忍受的程度。
当最后一块铁皮就位,一个三面闭合的、大约能容纳十几个人的“静默区”彻底建成时,世界,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下来。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不是单纯的声音消失,而是整个空间的“背景嗡鸣”都被抚平了。那折磨人的“无声尖叫”也彻底消失无踪。幸存者们站在这个幽蓝色的避难所里,面面相觑,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茫然与狂喜。几秒钟后,一个女人首先跪倒在地,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哭泣声。这哭声没有被风扭曲,没有被呓语污染,只是纯粹的、属于人类的悲伤。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或坐或躺地倒在地上,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那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彻底放松。
久违的、珍贵的宁静降临了。这是抵达新界以来,他们获得的第一个真正的喘息之机。孩子们不再哭闹,伤员的呻吟也变得平缓,很多人甚至就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安详。
林曦站在“静默区”的边缘,没有走进去。她看着里面熟睡的人们,心中却无法感到丝毫的轻松。这个由恐惧之源构成的临时庇护所,散发着一种致命的悖论之美。人们为了逃避一种疯狂,而主动投入了另一种未知的怀抱。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作为“帷幔”的铁皮。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铁皮上蔓延,接口处的金属已经开始出现一层灰白色的锈迹,腐蚀的速度远超正常。她又看向自己苗圃的方向,一株离“静默区”最近的、原本还挣扎着维持绿色的草药,此刻叶片已经彻底枯黄,边缘蜷曲,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了。
这片幽蓝的帷幔,它庇护了人类,却拒绝了所有其他的生命。它的“静默”,是一种以剥夺和凋零为代价的死寂。
一个负责看守物资的年轻人,因为长时间待在“静默区”附近,走了过来向林曦报告情况。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但林曦却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话有些不对劲。
“林曦姐,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感觉……我感觉脑子,就像……就像是被洗干净了。”他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半拍,眼神也有些涣散,像是在努力组织词语,“刚才……刚才我想点一下剩下的罐头数量,可是……我数了三遍,总是会……会忘掉上一个数字是多少。呵呵,可能是太久没睡好了。”
他笑着,笑容有些迟钝。但林曦的心却沉了下去。
记忆迟缓。
这才是真正的代价吗?不仅仅是腐蚀金属,枯萎植物,它还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人类最宝贵的东西——认知与记忆。这种侵蚀不像“热病”那样来得猛烈,而是像温水煮蛙,在赐予你安宁的同时,缓慢地偷走你的思想。
林曦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抬头望向那片幽蓝的“避难所”。里面的人们睡得那么香甜,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份安宁,正在支付着怎样昂贵的、看不见的租金。这片苔藓帷幔,不是海绵,它是一个沉默的、缓慢的捕食者。它吞噬了噪音,接下来,它会开始吞噬他们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极具穿透力的震动,从营地的另一个方向传来。那声音不同于“言灵回响”的混乱,也不同于“嗡鸣”的持续,它带着一种精准的、机械的节奏感。
林曦猛地转头,望向那辆紧闭的指挥车。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霍长安的实验,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幽蓝的苔藓帷幔在夜色中静静地呼吸着光芒,庇护着一群在睡梦中逐渐遗忘自我的幸存者。而在不远处,另一场由绝对理智主导的疯狂,正准备拉开帷幕。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药”,都散发着同样致命的气息。林曦站在两者之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她不知道,是这片温柔的、正在吞噬记忆的蓝色先将他们毁灭,还是霍长安那即将破茧而出的、未知的技术造物,会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