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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窗外的景象从成片的稻田渐渐变成了连绵的青山。林微靠在车窗上,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树木和岩石,手心的汗把车票洇出了淡淡的痕迹。

“望月山到了!要下车的赶紧!”司机师傅粗着嗓子喊了一声,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剧烈地晃了一下。

林微赶紧抓起背包,跟着几个背着背篓的山民下了车。车站其实就是个简陋的棚子,几根木头支着塑料布,地上坑坑洼洼的,积着昨晚的雨水。风从山口灌进来,带着山里特有的湿冷气息,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婆婆见她一个人,好奇地问。

“婆婆,我去王家村。”林微仰起头,声音细细的。

老婆婆闻言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王家村?那还得往山里走十几里地呢,没通车,只能靠脚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去那儿干啥?”

“我……我走亲戚。”林微低下头,攥紧了背包带。她不敢说实话,怕被当成怪物。

老婆婆叹了口气:“这几天山里不太平,老起雾,傍晚还爱出些怪声。你一个人走山路太危险了,要不跟我回村里住一晚,明天再走?”

林微摇摇头,谢过老婆婆的好意:“不了婆婆,我得赶紧赶路。”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镇魂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我爷爷教过我怎么在山里走,不会有事的。”

老婆婆见她坚持,也不再劝,只是从背篓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的东西塞给她:“这是自家晒的红薯干,顶饿。路上要是听见啥怪动静,别回头,直管往前走。”

林微接过红薯干,温热的触感从布包里透出来,暖得她心里一热。“谢谢婆婆!”

“不客气,快走吧,天黑前得赶到村子才好。”老婆婆摆了摆手,背着背篓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林微站在原地,看着老婆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过身,望向那条通往深山的小路。路是土路,被来往的人踩得很结实,两旁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和不知名的灌木,偶尔有几只山雀被脚步声惊起,扑棱棱地飞进树林里。

她深吸一口气,把背包带又勒紧了些,迈开步子往山里走。

刚走了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阵突突突的马达声。林微回头一看,是辆改装过的红色摩的,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眯着眼睛打量她。

“小姑娘,去哪儿?我捎你一段?”男人嗓门很大,带着山里人的直爽。

“我去王家村。”林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地名。

“王家村?那得翻两个山头呢。”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上来吧,我送你到山脚下,再往前就没法骑了,收你五块钱。”

林微摸了摸口袋里张奶奶给的钱,数出五块递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上了摩的后座。男人一拧油门,摩的像头受惊的野兽般蹿了出去,吓得林微赶紧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摩的在更窄的山路上飞驰,风刮得林微睁不开眼睛,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和马达的轰鸣。她紧紧闭着嘴,生怕一张嘴就会咬到舌头。山路比她想象的还要险,有些地方几乎是贴着悬崖边缘,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师傅,这路……一直这么险吗?”林微忍不住问,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这算啥?”男人大声回道,“雨季的时候更难走,去年还掉下去过一辆三轮车呢!”

林微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是死死地抓着衣角,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想起爷爷教她辨“尸相”时说过,坠崖而死的人,骨头大多是粉碎的,尸体僵硬得快,怨气也重……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摩的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停了下来。男人指了指前面被雾气笼罩的山路:“就到这儿了,再往前只能步行。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见一棵歪脖子老松树就往右拐,翻过那道梁子,王家村就在山坳里。”

林微道谢后下了车,双腿还在发软。摩的突突地开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山路上,周围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抬头望了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白色的雾气像棉花糖似的从山谷里涌出来,慢悠悠地缠绕在树枝上、岩石上,把远处的山峰罩得严严实实,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爷爷说过,山里的雾,有时候是瘴气,有时候是阴气聚成的,得小心。”林微小声嘀咕着,想起爷爷教的“观气”法。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按照爷爷教的口诀,试着集中精神去“看”周围的气息。起初眼前一片漆黑,慢慢地,似乎有微弱的光影在晃动——草木是淡淡的绿色,岩石是沉沉的灰色,而那条通往深山的路,隐约有一条极淡的黄色气流,像条小蛇似的蜿蜒向前。

“找到了。”林微睁开眼睛,心里松了口气。爷爷说过,活物走的路会留下生气,就算被雾气挡住,用“观气”法也能找到方向。

她握紧手腕上的镇魂铃,一步一步地往雾里走去。雾气比刚才浓了很多,能见度不到三米,走在里面像浸在冷水里,头发和眉毛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山路越来越陡,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林微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和雾气凝结的水珠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她不敢停下来,只能咬着牙往上爬,背包里的桃木剑和符纸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在给她打气。

“休息一下吧。”她对自己说,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来,拿出老婆婆给的红薯干。红薯干又甜又韧,嚼在嘴里很有嚼劲,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慢慢淌进胃里。

她一边吃,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雾气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林微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地转过头,手里下意识地摸向背包里的桃木剑。

雾气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是小动物吧?”她小声安慰自己,后背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爷爷说过,山里不光有野兽,有时候还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起大雾的天气。

她不敢再休息,赶紧站起身,加快了脚步。越往上走,雾气越浓,那条代表“生气”的黄色气流也变得越来越淡,像是随时会被雾气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林微感觉太阳似乎开始西斜了,虽然被浓雾挡着看不见,但周围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空气也变得更加阴冷。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沉,每走一步都觉得吃力,喉咙干得发疼,嘴唇也裂开了细小的口子。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夹杂在雾气里,忽远忽近。

“呜……呜呜……”

林微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哭声确实是从前面不远处传来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和凄厉,听得人心里发毛。

她想起了上车前那个老婆婆的话——“傍晚还爱出些怪声”,也想起了爷爷教她的规矩:“山中哭,莫回头,恐是山魈唤魂走。”

爷爷说过,山里的哭声最是诡异,有的是野兽的叫声像哭声,有的是山风穿过岩洞的声音,还有的……是那些死在山里的冤魂在作祟,一旦回头张望,就会被它们勾走魂魄。

“不……不能回头。”林微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雾气,尽管双腿抖得厉害,还是强迫自己迈开步子,“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她攥紧了手腕上的镇魂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铜铃被她攥得发烫,却奇异地给了她一丝力量。她把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是踮着脚尖在走,生怕惊动了那个哭着的“东西”。

哭声还在继续,有时候就在耳边,有时候又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女人正跟着她,在雾气里幽幽地哭泣。林微的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委屈和想家。她想念爷爷,想念青竹巷的老屋,想念趴在她腿上打呼噜的墨墨。

“爷爷……”她哽咽着小声说,“我好怕……”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镇魂铃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浓雾,哭声似乎被这铃声惊到了,戛然而止。

林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镇魂铃在保护她。爷爷说过,这铃能镇邪祟,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最怕这铃声。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眼泪,挺直了小小的身板。是啊,她不能怕,她是爷爷的徒弟,是赶尸匠的传人,这点困难算什么?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虽然还有些踉跄,却比刚才坚定了很多。镇魂铃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响,像是在给她引路。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雾气终于开始慢慢变淡了。林微隐约能看到前面的山梁,梁上有一棵歪脖子老松树,树枝像只手似的伸向天空——正是摩的司机说的那个标记。

“快到了!”林微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几乎是跑着冲过了山梁。

翻过梁子,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雾气稀薄了很多,能看到山坳里散落着几十户人家,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盖着黑瓦,烟囱里冒出淡淡的青烟。一条蜿蜒的小溪从村子中间流过,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王家村到了。

林微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她看着远处那个安静的村庄,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她做到了,她一个人走过了这漫长而危险的山路。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背起背包,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终于穿透了最后的雾气,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个勇敢的小战士。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浓雾里,那棵歪脖子老松树的树枝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有双眼睛,目送着她走进了王家村。而那阵诡异的哭声,再也没有响起。

林微的脚步很轻,踩在村口的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村子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几只鸡在路边悠闲地啄着米,一条大黄狗趴在晒谷场边,懒洋洋地看着她这个陌生的来客,连叫都懒得叫一声。

她按照手机短信里的地址,找到了村东头的一栋房子。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在普遍是土坯房的村子里显得有些显眼,只是院墙斑驳,门窗也有些破旧,透着一股冷清的气息。

林微站在紧闭的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小小的手,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一个男人迟疑的声音:“谁啊?”

“请问,是王建军先生家吗?”林微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和长途跋涉,带着一丝沙哑,“我是来……来帮忙的。”

屋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她。

“你是……”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睡好了。

林微看着他,心里忽然想起了爷爷教她的辨人术——眼神闪烁者,多有隐瞒;面色虚浮者,心事重重。眼前的这个男人,两者都占了。

她定了定神,轻声说:“我是林师傅的徒弟,收到了您的求助短信。”

男人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浓浓的焦虑和恐惧取代。他赶紧打开门,把林微拉了进去,动作快得几乎有些粗鲁。

“快进来!快进来!”男人一边拉着她,一边紧张地朝门外张望,像是怕被什么人看到。

林微被他拉着走进院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烛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她的心轻轻沉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镇魂铃。

看来,这次的“客人”,确实不太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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