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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星耀传媒大厦顶层,私人会客室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冰冷的天际线。空气里弥漫着顶级蓝山咖啡的醇香,却丝毫驱散不了室内的低气压。

周见微坐在宽大舒适的皮质沙发里,只占了最边缘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对面,王疏野的经纪人陈锋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早已凉透的咖啡,银质小勺碰触骨瓷杯壁,发出清脆却令人心头发紧的叮当声。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精明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周小姐,咖啡不合口味?”陈锋终于停下搅拌的动作,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周见微微微发白的脸上,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公式化的笑意。

“没有,陈先生,咖啡很好。”周见微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努力维持平稳,手心却已沁出冷汗。她知道这杯咖啡只是开场白,真正的风暴在后面。从接到陈锋助理那个措辞客气却不容拒绝的“邀请”电话起,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锋微微颔首,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放松,眼神却愈发锐利:“周小姐最近在《星闻》发展得不错,林主编对你青眼有加,尤其,是疏野相关的几篇专访和报道,反响都很好。”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探针,在周见微脸上逡巡,“作为疏野的经纪人,我很感谢媒体朋友对他的关注和支持。”

“陈先生客气了,是王老师配合,稿子才能出彩。”周见微谨慎地回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配合”陈锋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分,却毫无暖意,“疏野这孩子,确实敬业,对媒体朋友也一向尊重有加,这是他立足的根本。”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沉甸甸的分量,“不过,周小姐,你也知道,像疏野这样的艺人,站在这个位置,看似光芒万丈,实则如履薄冰。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甚至一句无心的话,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解读,甚至扭曲。”

他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眼下,《追光》正在冲击年底各大奖项的紧要关头,星辰国际的全球代言合约也到了续约谈判的关键期,初步意向金”陈锋抬起眼皮,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向周见微,“是三亿美金。”

“三亿美金”这几个字,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周见微的心上。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凝固的声音。

“这个节骨眼上,”陈锋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任何一丝可能被解读为‘私生活’、‘绯闻’的苗头,都是毁灭性的!不仅会毁掉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更会牵连无数人的饭碗,包括《星闻周刊》和林主编对你的信任和投入。”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周见微,一字一顿,清晰无比,“那代价,别说你周见微,就是把整个《星闻》卖了,也赔不起一根羽毛。”

空气仿佛凝固了。蓝山咖啡的香气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毒气。陈锋的话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周见微脸上,抽碎了她心底那点隐秘的、关于双向暗恋的旖旎幻想。

现实的冰冷和残酷,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王疏野不是她高中时代那个可以偷偷仰望的同窗,也不是雨夜里那个会递给她旧伞的旧识。他是镶着三亿美金金边的顶流巨星。他的世界,是精密的仪器,是资本的棋局,容不得半点“意外”。而她,周见微,一个挣扎在转正边缘的小记者,就是那个最大、最危险的“意外”。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低下头,盯着自己并拢的膝盖上那一点点深色的布料纹路,不敢再看陈锋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我明白陈先生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陈锋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孺子可教”的温和,“周小姐是聪明人,知道分寸和界限在哪里。疏野的事业正在巅峰,未来不可限量。作为真心为他好的人,我们更应该保护好他,让他心无旁骛地飞得更高,更远。你说对吗?”他放下那杯凉透的咖啡,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下来,“所以,为了疏野好,也为了你自己在《星闻》的前途,保持一个媒体记者应有的、专业的距离。私下里的接触,到此为止。这,也是疏野的意思。”

最后一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见微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刺痛而骤然收缩!

这也是?他的意思?

陈锋捕捉到她眼底瞬间碎裂的光芒,满意地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不可测:“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能达成共识。我还有事,就不送周小姐了。”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门口,送客的姿态优雅而冰冷。

周见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奢华冰冷的会客室的。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脚步虚浮地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走进电梯。电梯镜面轿厢里映出她苍白失魂的脸,如同一个可笑的小丑。

“到此为止。”

“为了他好。”

“也是他的意思。”

陈锋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那把刻着“野”字的旧伞,那块绣着“微”字的手帕,病房里他喝汤时的安静侧脸,综艺里他说“想念”时眼底的微光。所有的温暖和悸动,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痛得无法呼吸。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行驶在回公寓的路上。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在王疏野深色的车窗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宇间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下午那场冗长的品牌高层会议,对方锱铢必较的嘴脸和毫无营养的客套话,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耐心。此刻,他只想回到那个安静的空间,或许,听听某个人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无意识地划开通讯录,停留在那个备注着“星闻周刊 周见微”的名字上。自从上次医院雨夜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安全期”。没有频繁的讯息,但偶尔一条关于工作的简短询问,或者一张拍到有趣云彩的照片分享,都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他点开对话框。上一次联系是三天前,他发了一张片场夕阳的照片,她回了一个小小的[太阳]表情。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他敲下一行字:

【收工了?今天跑什么新闻?】

发送。

他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车子驶过一个路口,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正轮番播放着他代言的奢侈腕表广告。画面里的他,眼神深邃,姿态矜贵,完美得不似真人。

几分钟过去,手机毫无动静。

王疏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时间,她通常不会这么早睡。

又过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回复。

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比刚才更甚。他重新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单调的忙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回响。一声,两声,直到自动挂断。

无人接听。

王疏野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脸色沉了下来。他再次拨通。

“嘟!嘟!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电子女声传来。

不是无人接听,是无法接通?她设置了勿扰?还是?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陈锋找过她了!

这个猜测如同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他胸腔里积压的烦躁和某种被刻意忽略的恐慌!他几乎可以想象陈锋会对她说什么!用那些冠冕堂皇的“为他好”,用那沉重的“三亿美金”,用无形的威胁,将她推开!

一股强烈的怒意混合着一种被冒犯的焦躁猛地冲上头顶!他不再犹豫,手指在屏幕上用力敲击,一条新的信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发送出去:

【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发送成功。

他紧盯着屏幕,等待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腕骨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绷出凌厉的线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依旧沉寂。如同石沉大海。

五分钟。十分钟。

王疏野眼底最后一丝耐心和克制终于被彻底焚毁。一种被刻意疏远、被单方面切断联系的强烈不悦和被冒犯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他从未如此主动地、迫切地想要联系一个人,却遭遇如此彻底的沉默!

他再次点开对话框,手指带着压抑的怒火,敲下两个冰冷刺骨的字:

【躲我?】

发送。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等待回复,直接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了身旁的真皮座椅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闭上眼,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车厢内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城市永不停歇的喧嚣。霓虹的光影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明明灭灭,如同风暴前夕压抑的闪电。

出租屋里没有开灯。周见微蜷缩在沙发最深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后躲进巢穴的幼兽。黑暗中,只有被她反扣着塞进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屏幕间歇性地亮起,发出幽微而执拗的光,映亮一小片凌乱的布艺沙发纹理。

嗡!

嗡!

手机在缝隙里又一次震动起来,屏幕的光顽强地透过布料的缝隙透出,在黑暗的房间里像一只不眠不休的萤火虫。

周见微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震动声仿佛带着穿透力,直接钻进她的骨头缝里,震得她心口发麻。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每一次亮起都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知道是他。

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发来的那两条信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躲我?】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指控。带着顶流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被冒犯的怒火。

她能解释什么?说陈锋的警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说她怕自己那点卑微的爱慕会毁掉他镶着三亿美金金边的翅膀?说她承受不起那“一根羽毛”的代价?

眼泪无声地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洇湿了膝盖上的布料。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不想躲!天知道她多想接起那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他带着怒气的质问!可她不敢!陈锋的话像魔咒:“这也是疏野的意思。” 是真的吗?他也觉得她是麻烦?是累赘?

手机终于停止了震动,屏幕的光也暗了下去。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窗外远处霓虹招牌变幻的光,偶尔将对面高楼冰冷的墙壁染上诡异的红蓝色彩。

周见微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摸索着,从沙发缝隙里掏出那个已经安静下来的手机。屏幕因为多次亮起又熄灭,摸上去有些温热。

她划开屏幕锁。刺眼的光亮让她眯起了眼睛。

屏幕上,是王疏野发来的最后两条信息,冰冷地悬挂在对话框的最顶端。时间显示就在几分钟前。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落在那个刺眼的【躲我?】 上。

删除吗?

像删除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发生的梦?

删除了,就能回到原点吗?回到他是顶流王疏野,她是小记者周见微,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指尖悬在那个红色的删除键上,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每一次靠近,都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带来一阵尖锐的心悸。

窗外的霓虹光影恰好扫过她的脸,将屏幕上那个“野”字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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