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比李钰先到东宫,李钧一阵苦笑,六哥也太不争气了些,这样都还能惹怒陛下,被赶回来。而他这边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替陛下管教啊。没办法,李钧先吩咐把自己正在办公的北书房收拾出来,因为这边没有太阳直射,而且周围树木比较多,所以是东宫里相对最凉爽的地方。把这里给六哥住,让他少些暑热。毕竟去行宫前,李钰就在抱怨热得吃不下睡不好,若是真的折腾出病来,在陛下那边也难以交代。然后吩咐陆青,寻两个年长稳重的内侍跟着六哥,提醒他去书房念书,平日里盯着他不要胡闹。然后李钧就搬到了他原来的寝宫长明殿,继续办公。
第二天晚上,李钰回到了京城,又是一天的车马劳顿,到了东宫以后,他都未去拜见太子,就由着宫人内侍引导到北书房安顿下来了。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每天卯时不到就要起床,因为东宫这边离上书房更远,所以若不起得早点,根本来不及在卯正之前赶到书房。想着以后这暗无天日的辛苦生活,李钰真的是什么都不想说。
清晨时分,天刚亮,内侍就叫李钰起床了。李钰认命起来梳洗,本就已经惹怒了皇帝,要是再在京城闹出什么幺蛾子,日子怕是更难过了。众人见李钰乖巧配合,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太子也已经起来,早上天气略凉一些,人没那么烦躁,所以李钧一般都会在早上梳理一天需要做的事情,并且把昨天处理的公务细细想一遍,看是否有错漏之处。吃过早饭,还不到卯时,李钧刚想去政事堂,陆青来报,太府寺的官员求见。李钧有点奇怪,大早上的,太府寺的人找他做什么,什么事不能在朝会上面说,非得单独来东宫见他?不过他还是把那人传了进来。
“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府寺的这名佐吏下拜。
“免礼,卿这一大早的,来孤这里有何要事?”
“臣死罪,打搅殿下休息。只是有一下情要请殿下体察。前日里殿下说京城苦热,好多大臣家里都没有冰,故而把大内的冰分赐群臣。这自然是殿下一片仁德,然今年大内的冰有些不够用,若再分赐……恐怕熬不过七月,内府的冰就要告罄。到时候若是天还是那么热,而陛下又回銮了……这……臣不知如何交代。”
“哦?陛下去了行宫,内府的冰还是不够么?”
“殿下明察,虽然陛下和娘娘去了行宫,但是宫中诸位嫔妃、皇子、公主的用冰是不能减的。上书房、政事堂等地的用冰是要继续供应,故而宫里的用冰并未减少太多。而去年备冰之时并不能预料今年夏天如此炎热,冰本来就不太充足,这一分赐群臣,自然就更捉襟见肘了。”
“孤的意思是,那些老臣家中赐一些,比如王相公,还有刘枢使,他们都年逾花甲,也一贯清廉,家中必是没有准备冰的,还是要体恤一二。并不是要赐冰给所有在京大员。”太子解释说。
“即使如此,也有十几位老大臣要赏赐,这个……冰恐怕还是……”佐吏有些为难。
“这样吧,东宫的冰就不要了,把孤和太子妃的分例分赐群臣吧。”
“这如何使得?今年暑热异常,殿下若是因此身子不适,臣吃罪不起。再说如今六殿下也住在东宫,若是停了东宫的冰,臣……”
“你说的也是,六哥那边的冰还是照常用,他读书辛苦,年纪又小,要是热病了,对陛下不好交代。孤这边不要紧,孤和太子妃与诸位良娣内人都年轻,身子也好,熬一熬,不要紧的。”见那太府寺的佐吏还要进谏,太子摆一摆手说:“好了,就这样的吧,孤还有事要去政事堂与诸公商议,这等小事,就这么定了。”说完,太子就起身去了禁中。
李钰中午便从上书房出来了,一上午的书读得他有些头昏脑涨,加之现在气温渐高,坐在马车里犹如置身烤箱之中,他再次哀叹,自己为什么会惹皇帝不高兴,要是现在还在行宫,不知要舒服多少。回到东宫以后,他连饭也不想吃,立刻回到房中,便要睡觉。陆青派来的内侍秦立笑道:“六殿下刚回来,全身是汗,还是先吃点东西,然后再休息,不然对身子不好。”
“我吃不下。”李钰直接拒绝。
“小人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冰酪,滋味很是不错,这是腹中若没有吃食垫着,直接吃冰伤身,小人不敢进与殿下。殿下还是先吃点东西,哪怕喝碗粥也好啊。”秦立小声劝道。
“说不吃就不吃。”李钰自从回京,心情就很差,这时哪里还有耐心和内侍争论什么吃食的问题,直接吩咐马宝儿说:“我要睡一觉,头疼,醒了再吃饭。对了,你再叫下人多弄点冰来在房中放着,实在是太热了。”说罢,胡乱脱了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一觉睡醒,已经是未时末了,李钰觉得腹内有点饥饿,就叫了点心,又吃了点冰酪,烦躁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想到他自己来了东宫也已经快一天了,还未向太子和太子妃请安,心中有些不安。就问秦立:“太子殿下呢?”
“殿下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未回来,不过听说,申时有礼部的官员要过来,那时殿下应该会回东宫。”秦立见识了这位六殿下的脾气,加倍地陪着小心。
“哦,那我先去见见嫂嫂。”说着,他就离开了北书房,去往太子妃那里。
和太子妃寒暄了一阵以后,李钰从内院出来,到长明殿等太子回来。等了一小会,太子还是不见踪影,他觉得热得厉害,便问秦立:“这太子宫中,怎么都没见用冰?这么热的天气,我刚才去太子妃那里也没见到冰,这是怎么回事?”
“这……听说太子体恤京中老臣辛苦,将东宫的冰分赐群臣了。”
“啊?这……那我的房内怎么还有冰?”李钰奇怪地问。
“六殿下的份例谁敢动?若是殿下热出病来,连太子殿下都担待不起。”秦立说。
李钰不置可否,觉得他二哥也过于自苦了,而且把冰分赐群臣,如果陛下知道会不会怀疑他在收买人心啊?
再过了些时候,太子终于回来了。太子李钧看到六哥在这里,有几分奇怪,问:“你在孤这里做什么?”
“臣,拜见太子”李钰下拜,“臣昨日就到了,没向二哥请安,甚是失礼,所以……”
他还未说完,太子就说:“你少气气陛下与孤就好了,整日不思读书,去了行宫还被赶回来。”
“这……臣也不想的么”李钰有些讪讪地说。
“好了,孤还有事,你先下去吧,等得空了,我再过问你的功课。”太子瞪了李钰一眼说,“你现在且好好用功,无事别瞎逛”
“是,臣知道了。”李钰看到太子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又说:“对了,二哥,你这边也太热了,你看你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还是赶紧换件松快些的衣服吧。这么大热的天,你都穿两三件,迟早得中暑。”说罢,叫来陆青:“赶紧与殿下更衣。”
李钧说:“还要接见外臣,不便穿得太随意,陆青,将孤另一件朝服拿来。”
李钰只好扶额,太子是感觉不到热么?李钧又看了他弟弟一眼,说:“六哥,你今日就是穿着这个去书房的?”
“对啊”李钰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成体统,虽然天热,你也不能就穿一件纱衣呀。”李钰皱眉。
“我……”李钰不知道说啥,他这穿得整整齐齐的,又不是短裤背心,哪里不成体统了?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只是说:“臣知道了,殿下还有事,臣先告退。”然后便溜之大吉。
看着六哥远去的背影,太子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