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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空气中只剩下喧嚣的风声和火车的汽笛声。

两只白色蜡烛在晴晚周身无声浮起,火焰细长如笔,滴下的蜡却逆着时间回流,凝成一圈明亮的“刻度”盘,盘上造型如时钟一般,其中一支蜡烛漂浮到刻度盘的中心,指向原始刻度,随后烛光熄灭。

一圈走完,蜡烛燃尽,代表极乐世界过去一天,两根蜡烛代表晴晚可以停留的时间有两天。

此时林珏突然从晴晚后背抱紧晴晚,额头靠着肩胛骨。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好吗?”

晴晚握着林珏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沉默片刻却又说出心中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她,我的意思是,即使是我回不来了,你也不用伤心,要是我真的——”

林珏突然打断晴晚:

“但我现在只有你,我们说好的,我们是家人。你契约我了,你就要对我负责。我们说好了,你一定要回来,就当是为了我。”

“原谅我没法陪着你,但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晴晚灰色的眼眸湿润了起来,烛光照得那晶莹的半球面熠熠生辉。

“我真的想我可以自私一点,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不是因为我 ,但我还是,我还是——”

列车的铃声急切地她耳畔跳动,在催促她赶紧上车。

林珏皱了皱眉,低声道:“快去,小灵通她会陪着你的。”

晴晚脸上露出一阵错愕,随后会心一笑:

“真的是你。”

晴晚用带印章的手触摸身前的刻度盘,刻度盘上的蜡烛突然点亮。

晴晚膝弯一软,直直倒下;林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扑上去,单臂托住她的肩背,把人护在怀里。

同一时刻,列车门前晴晚回头看见了自己的身躯倒下。

晚风吹拂着少女的秀发和面庞,她毅然踏上了这列前往未知的火车。

列车的倒计时在她耳畔跳动。三、二——

晴晚靠在窗边回望着天师堂的众人,车门合上,列车启动,径直朝朝堂中心的火盆驶去。

列车忽而加速,没入火光之中,随即消失不见。

林珏看着列车消失,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她扶着倒在地上的晴晚肉身。

林珏侧肩微颤,胸前的伤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勒紧,脸却还是那副“我不疼”的薄怒。

时之列车在无声的轨上滑行,车身像被月光浇铸的铁,漆黑而温润。

车厢里是旧年代的陈设:裂纹细密的皮座,黄铜把手晕着暗金,搪瓷告示牌上缀着褪色的繁体字。

晴晚手中紧握着一张小照片,赫然是她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婴儿时候的她。

晴晚注视着眼前的小照片:

“林珏,果然当时的小蓝光是从我身上出去的。

我到底是什么?

神秘的少女,注定为大道牺牲的命格,奇怪的系统,可怕的诡异世界,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没想到电视剧里面演的一切——居然发生在我身上。”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母亲,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你的样子,你的眼真好看。”

“蠢父亲,照片里的你看着不是挺喜欢我的吗,怎么——怎么就忍心,这么对——”

照片上滴落几滴泪珠,窗玻璃泛着冰雾,晴晚转身望向窗外,她吐出的白气在上面绘出一层瞬息即灭的霞。

窗外不是夜,也不是昼,而是一条漂浮于时间废墟之上的长廊。

空气里游弋着被丢弃物的星群:

翻到不同日期的台历缓慢旋转,伞骨张着翅却停在半合的动作里;

胶片像黑色的河被风拽直,一帧一帧地挂在虚空;

老式打字机敲下一半的字母“L”,键帽悬空不落;

童子的蓝玻璃弹珠在无重力里彼此相撞,只发出迟到的轻响;

更远处,一辆没有骑手的自行车斜倚着风,辐条微微颤,车铃的回音像从更早的午后传来。

列车拐入一片圆形的群落——十二个气泡在暗空中各自呼吸,表面流动着彩油一般的虹纹。

每一枚气泡的表层都浮着细细的叶脉纹,像某种植物的拓印。

列车的轨在空中分岔、汇合、又分岔,最终无声对准其中一枚——

那枚气泡的外皮微微发黑,叶脉尖端收成鼠尾般的细穗,图纹中央烙着一片瘦长的叶徽:鼠尾草的标记。

驶近时,她看见气泡内壁映出另一座城——

高塔如烛,钟铃成阵,许多白衣人在广场上行走,如潮水在台阶上折返。

塔影下漂着许多“复制”的痕迹:同款的屋檐、同角度的乌鸦、同一页被风掀开的报纸,标题永远定格在“赦免”。

所有动静都像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校准——前一秒和后一秒的影像,只差得不够一个呼吸。

列车踏入最后一段悬轨,钢轮与虚空之间溅出极细的白光。

她握紧掌心的照片,感觉相纸在发热,热度从指尖逆着脉络一路爬到心口。

气泡就在眼前,近得能看见它表皮上细小的尘与水纹。

列车并没有撞上去,而是缓缓没入:

气泡的膜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被车头撑出一个安静的洞口,洞口如波纹般散开,又在车尾掠过时悄悄合拢。

车窗外的声音被一层厚绒悄悄罩住——汽笛、自己心跳的敲击,统统向远处退去,只剩下极轻的一线“嗡嗡”,像时间自身的呼吸。

列车彻底淹没进气泡的瞬间,世界像是被一只巨掌按了“定格”。银轨在她脚下化作一阵潮汐从后方退散。

她看见膜内的世界骤然放大:

香塔的黑影在眼底立起,风铃不动,声却像在她耳骨里震;

摊位上成摞的相片一张张剥落,露出下层完全相同的画面;

雨丝悬在半空,水珠连成纤细的链条,每一颗都映着一枚同样的窗;

街角有把旧伞倒栽在台阶上,伞布干净得可疑,伞柄处却长了锈;

一只玩具兔的耳朵永远折在同一个角度,缝线紧到发白。

她忽然仿佛被什么扯住,视线被拉到更近的地方——木屋的一扇窗,窗后有一盏未灭的灯,一双温热的手正把被角掖好,一枚铜铃在指尖无声摇曳。

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梦语的“别怕”。

——晴晚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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