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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人几周都未曾联系,夏栩在寒假独自疗养额头上溃烂的伤疤,直至伤口彻底疗愈为止。

赵齐闵只是在纹身店接待些许客户,去他那儿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过去认识的回头客。

所幸赵齐闵的父亲在这段日子并没有联系他,没再回忆起过去令人伤痛的事件。

长喘口气又能过过,原本阴郁的情绪可算消散。

日历篇章一页又一页,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可这样却让赵齐闵犯了忧愁,他又要回到沪城去工作,重新去管理公司。

在这场小雪结束后的清晨。

浅白色的迷雾笼罩着城市,窗台边的积雪未曾消融,寒风时而会透过窗缝吹来,掠过脸庞。

他靠在黑色皮革沙发,从口袋右侧摸出脱漆的打火机,习惯性点燃老牌香烟。

内心焦躁不安,他决定给夏栩发去条短信,想知道夏栩没有他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又被欺负,然后受伤。

戳进聊天界面,日期仍旧停留在两周前左右,这里显示夏栩很久没有上线。

因这般缘故,头像变成浅灰色的。

指尖停在键盘表面许久,停顿半晌,删了又输,打下一行字:夏栩在干嘛呀?

末尾还配了打趣似的表情包。

赵齐闵不太懂得怎么搭讪,自打出狱后的这些月份,他适应了独自的生活,很久没主动对他人打过招呼。

无论是在爱情还是友情亦或者亲情,来来回回他只知道说出最简单的那几句作罢。

店里忽然来了客户,赵齐闵见夏栩未回复消息,搓了搓手心暂时将设备放在一旁。

到来的这位是赵齐闵的老朋友,原先他以为又是来找事的,瞧见熟悉的那张脸蛋。

心中那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微微嗤笑,紧绷住的神态很快又恢复如常,嗓音略微沙哑:“徐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晓得你回来了吗,也挺久没碰着了,来看看我们齐闵。”

徐砀初踏进门槛那刹那,熟落的就好像自己家,随意拉了张折叠椅,便坐下位置。

徐砀初是赵齐闵学生时期在穗城玩的很好的铁哥们,在那个时候几乎是无话不谈。

只是在替父顶罪后的那年,被迫断绝友谊许久,直到自己出狱快一年才找上门来。

赵齐闵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所信任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般友谊屈指可数。

前两年高中毕业,在这之后大家彻底的都分道扬镳,见面的次数自然就减少。

赵齐闵的手指掐紧手中的烟蒂,眼看吸到头,微微捏住在烟灰缸里摁了好几下。

盯着起茧的关节,愣了愣,似是身边没有太多的人真正关心过他,视线故意偏移。

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话客套,并不反感徐砀初的到来,而对于好朋友的访问欣喜。

“嗯,先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

赵齐闵从沙发起身,棋盘格毯子先搁置在一旁,小跑到阁楼去倒了杯温热的开水。

他很庆幸拥有徐砀初这样的朋友,至少在他眼里是很新奇的,宛若稀世珍宝那般。

今天外面没刮太猛烈了风,偶尔会扬起几阵,不过它来的轻盈,像是害怕打扰到什么似的。

两人坐在圆桌边沿,洽谈甚欢。

赵齐闵眼睛不太舒服,转身去到抽屉柜台,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正中间。

“砀初哥,大学放假?来找我玩?”

赵齐闵嗓子干哑,手指扒着玻璃杯子边沿,咕噜噜的就往下喝,不怕被呛到似的。

喉结随着吞咽的行为不断的滚动,能够清晰感知到,难受的连形象都顾不上整理。

没过多久,杯底一滴水都没剩,用纸巾擦擦嘴角,刚想说些什么时徐砀初开口道。

“嗯,我在重庆上大学,离咱们穗城挺远的,跨越了近一千公里。”

赵齐闵听闻重庆两个字,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眸底亮闪闪的,仿佛有星河万里。

那年他考上的就是重庆师范大学,在即将离开家乡坐上飞机前往那座城市的时候。

谁也意想不到,莫名得知了要代替父亲承担牢狱之灾的消息,不得不放弃学籍。

要是当年早些逃脱,大概可以和徐砀初共同在重庆享受大学生活,未来做老师。

提前去到那儿,也不会遭到路人唾弃的目光,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

赵齐闵自顾自的说道:“是吗?你在重庆哪读的。”话语刚落便往桌上抽了张纸。

“重师啊,怎么?”徐砀初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又迅速的把头抬起,兴冲冲的。

赵齐闵对于这番言论有些许吃惊,徐砀初在那时候是知道他进去坐牢,会帮忙照顾好窗台边的绿萝,水仙花。

尽管如此,徐砀初并不知道和他考上了同所大学,面对赵齐闵的神色有点呆滞,他或许不太明白为什么反应会如此激动。

没思绪多久,嗓音还是那般沙哑,高昂说着:“砀初,那你是什么系的学生啊?”

徐砀初带着笑意,手搭在赵齐闵的肩沿上面,斜着身子靠近:“只能是物理系呗。”

望向窗外的街景,心中不免会感到恍惚的情绪,深邃的双眸满是倾注的千万温柔。

感慨不已,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去替父顶罪,不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

法律意识淡薄,拥有案底之后,很多事情都麻烦不少,要是当初继续上诉就好了。

人来到这世上本就是张白纸,而少年的纸张在十八岁前是充满缤纷色彩的。

本是可以拾起画笔继续绘作,可忽然一桶黑色的墨水泼上这画纸,将眼前的事物毁灭殆尽。

当时上高三,校方会要求学生把理想的大学填在张表格上,那年大家都斗志昂扬。

虽然学业压力巨大,面对未知的高考道路,还是压不住朝气蓬勃,如雨后春笋般的的势头。

前些月份处于和校方交谈的阶段,学校正查清事实的真相,究其原因是存在冤情疑点,主观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这段日子才收到教务处通知,在今年的九月重新入学,去到大二办公室进行报道。

2015年枝繁叶茂的那个盛夏,手握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指尖过度紧张攥出细汗。

559分的高考成绩,是他埋首三年题海才换了张入场券,足以稳稳站在那片他向往已久的校园。

可命运偏在此时拐了个陡弯,父亲卷入场洗黑钱的纠纷。让他在开学前去坐牢,长达半年的铁窗生涯成了禁锢梦想的高墙。

依稀记得出狱那天是微风习习的初秋时节,街头巷尾撒满了银杏叶,树枝干枯枯。

几周的煎熬下,他抱着最后一次希望去提交申诉材料,附上学业水平证明和案件重审的进展说明。

校部会议室灯光足足亮了三个夜晚,最终,那份盖着鲜红色印章的复学证明,从重庆千里迢迢的寄到穗城。

审核意见栏写着:“查其过往品行思维端正,该案件存在重大疑点,暂予保留入学本校的资格。”

他忽然觉得,那些熬过的夜,受过的万种委屈,嫌弃的目光,在此刻尽化为乌有。

广袤的土地,没有赵齐闵真正的归宿可言,他就如古诗中所描述放荡不羁的游人。

只是赵齐闵受到所谓的嘱托,要替父亲经营公司,忙起来时沪城穗城来回跑。

受到家族巨大的威胁,只得乖乖的照做,不然又要重演过去痛苦的回忆。

这件事终会成为记忆长河流淌着的小小部分,时间并不会抹去一切,只会随着这样的推移,慢慢淡忘。

赵齐闵的家境不算贫穷,他适应了清静节俭的生活,平日就喜欢做点素菜吃着。

身上这件黑夹克几乎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补丁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虽然破烂,但总弥漫着玫瑰味的香水。

家中经营两家公司,分别在故乡香港以及沪城只要管理的好,半年的净利润会有上百万,有的时候甚至上千万。

虽然比不上其他富豪家的孩子,在那时候物质从没被亏待过,他需要的不是金钱。

而是关怀备至的爱。

但父亲不爱他,赵齐闵是赵盛斌四十余载唯一的亲生儿子,且是有血缘关系捆绑。

在他初中时父亲突然出轨,国外花天酒地,也不知为何,忽然多了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妹妹。

还是从邻里的口中得知这丢人的消息。

从幼小的时候开始,到现如今快满二十岁,见过面的次数相加起来绝不超过十次。

父亲的相貌于他而言很模糊,拼尽全力就是想不起来,那张脸像蒙了层马赛克。

用比喻手法来衬托,宛若森林中睁开血盆獠牙嗷嗷待哺的狮子,而他是藏在树墩后瘦弱的兔子,两者互为先天的敌人。

父亲不堪入目的言行举止,发生在他的童年,恐惧与人接触交往,甚至会很崩溃。

因此赵齐闵患上了轻微精神分裂,会对周边事物产生幻觉,将陌生人认成父亲。

倘若听闻与男人相关的事,总会产生过度应激反应,但常常会克制这样的举动。

积攒的所有恨意早就超过爱,仅剩的那点爱已经被磨灭,甚至产生过动手的心理。

聊了许多,暮色已至,暖橙的色调爬上天空,艳丽的色泽把天空渲染成画布。

城市才刚热闹起来,街道边的路灯逐一亮起,公路上车水马龙,天桥人来人往。

毕竟是和近年没见的老朋友叙叙旧,赵齐闵决定与他共同去附近的商场吃餐饭。

已经过去约六个小时,赵齐闵解锁手机屏幕,午后发给夏栩的消息还是未读状态。

动漫头像仍旧是灰色的。

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此刻在做什么,以那种学霸又有点呆萌的外表,估计在做题。

他也不能插手太多,按下侧边的键再次将手机息屏,设备重新放在夹克内侧口袋。

赵齐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咽了口水:“砀初,等会儿坐地铁去北京路吧。”

徐砀初凑近身,面部表情神神叨叨,像是藏着什么,重重地环绕住赵齐闵的肩膀。

“行,在重庆上大学,我可怀念街边那家牛杂,可算有机会吃了。”

徐砀初用指缝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把披在身上这件浅棕色的风衣拉得更紧了些。

穗城的北京路,距离赵启明的纹身店并不算太远,只是坐地铁要更加方便些。

恰好赶上下班高峰期,街道电动车居多数,特别是到了十字路口忽然来个急刹车时,堵得人头晕心慌。

今日已是寒假,天气没先前那么冷。

北京路的人流量大大的增加,四周摆摊的小商贩密密麻麻,视线经不住的缭乱。

徐砀初搂着他的手臂,趁混沌之际,偷偷的不经意间整理了赵齐闵凌乱的衬衣领。

随着身影,在条充满烟火气的巷尾,找到了那家牛杂店,是位老奶奶在经营。

老人满头白发,笑颜慈祥,在她那儿排队的人很多,循规蹈矩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处。

排队也不烦,再次和徐砀初唠起日常生活方面,嘴唇不自觉抹上浅浅的笑意,荡漾起好看的梨涡。

偶尔拂面来的微风会将发丝吹起,令人心旷神怡,渗人的气温会让人精神清醒。

冬天是浪漫的季节,很适合一个人,围在炉边烤火,喝上碗梨汤,赵齐闵喜欢这样的节气不是没有原因的。

与徐砀初对上阿婆的脸,这位年迈的阿婆说着口粤语,又有点偏白话。

阿婆腰间系的围裙,是广东很经典的碎花样式,上面布满了大面积的的油渍汤汁。

可以看出屋内的卫生不干净,但锅里的牛杂香气涌入鼻腔,至少顾不上太多。

呆滞的挠了挠头,不自然的将头转移到其他地方,从口袋摸出盒瘪瘪的香烟,想着等会找个没行人的地方抽了。

作为香港人还是理解些许意思的。

因为开口时语速较快,像机关枪似的停歇不下来,所以只能听懂片面。

徐砀初从右侧口袋抽出两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币,果断说道:“阿婆来两碗牛杂。”

他是穗城本地人,在其他方面还是比赵齐闵熟落很多,搬了两张木板凳席地而坐。

黑夹克的袖口无意间蹭到墙上脱落的石灰,拂去白色的灰,把板凳往前挪了挪。

纸碗里的牛杂冒着热气,实在是有些烫手,淋了辣酱,有赵齐闵最喜爱的白萝卜。

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饿的脸颊都凹陷进去,面色饥荒不说,还浑身无力。

签子插上萝卜的刹那放进嘴边,混着汤汁的醇香又带点咸,咬开煮的入味的萝卜便是味蕾的享受。

徐砀初见身旁的他吃的正香,不顾整体的形象,就如饿了三天三夜的流浪汉那般。

果真是难兄难弟,连吃相都严丝合缝,毫无差别,两边腮帮子被食物挤得鼓鼓的。

赵齐闵刚想把食物往嘴边送,徐砀初见他吃相难看,笑了,差点没把汤汁溅出来。

话语打破了温馨的氛围,徐砀初扶住他的身躯,扑面而来的是文质彬彬的书香气。

“你什么时候回沪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运营的来嘛?”不经意间调侃道。

他们俩的父亲同为生意人,常常在职场打交道,不过赵齐闵的父亲在一年前,去国外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赵齐闵作势想立马反驳,想伸手掐掐他的脸,又很快收回,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敷衍了事的说着:“嗯,你小子不服?”

“行行行,到时候得叫你赵总了。”

徐砀初也并不恼火,薄薄的唇不受控制的往上咧,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孤寂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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