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被人群排挤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好朋友林泽显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只是玩弄着手里被磨的发亮的笔尖,全然不知等会有盛大的惊喜在等着他,顺带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嘴里嘟嘟囔囔的。
“这天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齐闵别出心裁的为夏栩封了个厚厚的红包,手中紧握那束精心挑选的向日葵花。
人的第六预感是非常灵验的,夏栩忽然感觉等下会有什么事发生,身体总控制不住的颤抖发冷,明明夏天都到来好久了。
他还想着等会出校门去附近那家市场买脆皮炸鸡腿,还有他最钟爱的无糖可乐。
口袋里被揉得皱巴巴的零钱,今天早上出门时就准备好了,老板或许还在营业。
赵齐闵好似看见了夏栩,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想立马通过层层阻碍,告诉夏栩他来兑现承诺了。
可最后因无力告终,正当夏栩准备踏出校门坎,缓缓抬头,忽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卖力的朝他招手。
第一反应是咽了咽口水,高考已经结束二十分钟,汹涌如潮水般的人潮仍未散去。
攥紧手中透明的准考证袋子,先是眨了眨疲惫的眼,随后大步流星的朝哥哥的方向跑去,连外套的拉链都没拉好。
就如同驰骋在沙漠的骏马,一股脑的冲进哥哥的怀中,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哥……哥,我好想你。”
两人这一年来积压的所有思念,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脆弱的心灵暴露无遗。
赵齐闵向来坚毅的脸庞浮现出极为少见的无措,沙哑的开口:“我不是在这吗,哥哥都回来看你了,哭什么?”
将手中的向日葵花束递给夏栩,捧起他的脸,相互对视着:“毕业快乐,我的小朋友,恭喜你要成为准大学生啦。”
夏栩委屈巴巴的抹去眼角的泪水,被这番话逗得笑的不行:“那哥哥以后不许叫我小屁孩,跟你一样是大学生啦。”
随即反应过来,被这番莫名的话语搞得愣愣的,心中被满足感给填满,独属于夏栩的宠溺仿佛要在这刻倾泻而出。
“好啊,无论如何记得多笑笑。”
夏栩眉眼眯眯,忽然勾起那双醉人的桃花眼,眼尾荡漾出漂亮的纹路:“只要是哥哥提出的要求,那我夏栩必须答应。”
呼吸凝滞片刻,环抱着夏栩的腰更紧了些,深邃的眼眸宠爱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神色因夏栩的称呼变得柔和。
“好好好,那你是不是该好好休息了。”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那哥哥是不是该陪我去游乐场玩,或者吃顿美食。”
夏栩的语调就好似棉花糖,绵软的仿佛能将人融化,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下。
双手扶着夏栩的肩膀,神色认真:“难道忘了哥哥答应过你了吗?只要是你,什么请求都尽管提,钱的事就不用担心。”
轻轻点头,简单应声:“好。”
话语刚落,便神叨叨的问道:“哥哥咱们可以拍张合照吗,如……如果不可以的话也没事,毕竟做人不能太过分。”
站在人头攒动的穗城一中门口,汲取着独属于对方的气息,感到酥酥的,痒痒的。
赵齐闵的第一反应出卖了他,轻抚着夏栩的发丝,质地柔和的像棉花,散发着令人痴迷的清香,是18岁少年独有的。
“哥哥手机还在,随便叫个路人帮咱俩拍吧,好不好看无所谓,值得纪念就行。”
他见夏栩终于笑起来,虽然心疼但也暂时松了口气,被连续的撒娇轰炸,最深处柔软的一塌糊涂。
着实的忍不住将夏栩拥入怀中。
修长的手指在夏栩的后背摩擦着,轻拍他的肩胛骨,沉默许久之后才低沉开口道。
“别误了时间,咱们开拍。”
恰好认识夏栩的一位教导主任经过他俩的身旁,言语有些诧异。
“这不是老程班的学生吗,怎么还没回家?要是想拍照的话,我帮你们拍拍得了。”
教导主任在摄影时,夏栩故意往赵齐闵身旁凑了凑,扬起抹得逞的笑意,脸颊骂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绯红。
“三,二,一,茄子!毕业快乐!”
“哥,我可以去纹身店陪你吗?就和以前一样,不会耽误工作。”
夏栩扭扭捏捏,说话断断续续的模样还是没改正,不过这小家伙还挺招人喜欢的。
赵齐闵习惯性吃着葡萄味的软糖,捂着嘴巴轻笑,分明是因为夏栩的连环挑逗。
“行,东西带好没?等会做哥哥的机车稳点,别弄伤自己了。”
夏栩看上去有些疲惫,煎熬的高中生涯终于结束,确实该好好休息,别折腾下去。
“哥哥的话我怎么敢忘,一直都记忆犹新。”思绪片刻后才点点头,发丝在阳光的折射下,映照出耀眼的光辉。
两人并肩回到那间熟悉的纹身店,随着时间的推移,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
夏栩靠在沙发上低头拧着手中的葡萄味汽水,少了过去的局促不安,现在的表现大方得体很自然,天生带着舒服的气场。
夏栩吸着鼻子说:“哥哥,你说我要选哪个大学,真的让人难以抉择。”
闷热的梅雨季总带着股咸涩味,尤其是穗城这样潮气很重的城市,每每到了夏天,晾在阳台的衣服总会干不了。
体质不好的人很容易生病,就像夏栩这样瘦弱的小孩,各种各样的疾病缠绕在身。
台风过后的天总带着股摧枯拉朽的劲。
连赵齐闵这种喜欢健身的人,只要不注意穿着,饮食习惯,便会感冒发烧。
“虽然过去挺久,但一直记得我们家夏栩好像想当律师,可以去填报政法大学。”
他正趴在工作台上画稿件,吸允着老香烟,赵齐闵接着说:“多去学习更多法律层面的知识,就不会害怕被人欺负。”
赵齐闵看着夏栩认真的模样,他又站起身来,默默的往那边凑,将即将燃尽的烟蒂在烟灰缸里反复碾压,直到失去火光为止。
“我的预估成绩有六百六十分以上,这样的分数其实挺有信心的。”轻轻捏着自己的脸颊肉,“但我要去很远的北京上学。”
“只要是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不太过分的话,哥哥会成为你背后最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就放心吧。”
赵齐闵刚从阁楼端下盘切好的水果,轻手轻脚的搁置在茶几上,还倒了两杯凉茶。
西瓜里的籽赵齐闵别有一番心意的扣去了,还格外的插了几根卡通图案的木签子。
夏栩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对了哥,你考上的那个师范大学好像在重庆吧,那咱俩读书的地方隔得挺远。”
“都2018年了,你要是真想见到哥哥的话,随便买张机票就行,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齐闵刚打开手中的游戏软件,想着重庆到穗城那么远的路程,把人折腾的精疲力尽,也得休息休息。
“好呀,但……但是。”夏栩正想把话说出口,每回都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叹气结束,再次翻阅起手中的课本。
过去给予下去心理阴影的父亲和母亲都生活在北京,他害怕在某个街头巷尾再次碰撞在,又重演过去种种的悲痛遭遇。
但他是去北京的政法大学读书,而不是和任何人产生纠葛,要朝更好的目标前行。
人不是一味的困在原地,过去的阴影竟然发生,那就刻意的去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最前方还有更好的曙光等着夏栩。
“又想什么呢?也不说出来,哥哥猜不透。”赵齐闵站起身在屋内喷了些玫瑰味香水,还掺杂着桃木香。
尽管赵齐闵痛恨父亲,但置放在货架上牌牌的高档香水,是男人过去留下的,自从逍遥法外就没有带走。
父亲的行为是泯灭人性,但该夸奖的还是要夸,这样好闻的玫瑰味香水都能够被他找到,品味不是一般的好。
但是不能抹去他种种罪行,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法律的惩罚,他伏法的日子不远了。
说起父亲他的眼里只有恨意,滋生出怜悯的心绪都是对不起赵齐闵所承受的痛苦。
父亲在上流社会名利双收,就连犯的错误都没有人去深究,世界本不应该如此的。
前阵子还在微博热搜板,刷到了父亲的产业股份新增,立马就选择了报道这条新闻的媒体,简直无聊至极。
当今社会的新闻媒体竟选择报道些无用的废料,应该多宣扬宣扬正向的内容,弘扬伟大的精神品质,而不是一味传递负能量。
新闻的初衷不就是将社会实事报道给市民吗?不该是歌颂苦难,也不该是报道恶性事件,多多弘扬能够激励人们成长的内容。
肤浅小心眼的人,在对上流社会的富豪或者精致包装的名媛,只看到了他们在名利场上用金钱包装的皮囊,撕下虚伪的外皮。
唯独剩下的是空虚令人作呕的灵魂。
在21世纪,周遭大多数他们的攀比欲都极为强盛,这也是导致资本主义发展成功的来头,经济发展迅速,物价也随着上涨。
上流社会的人们费尽心思比较各自公司的商业价值,还不如普通人的四处攀比忽然推波助澜,这样会来得更快些。
赵齐闵仅向导员休了三天假,他又要回到重庆,去上没完成的专业课,还有很多比赛在等着他,去一一的实现。
他买了明天最早的机票,返回重庆去。
喉结滚了滚,艰难开口:“夏栩啊,哥哥手头有两千多的现金,想吃什么美食,想要什么东西都自己去买。”
“嗯,我知道了。”
他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开。
没有将直接回重庆的消息说出来,反而以另一种很委婉的态度,像是在请求什么。
夏栩早就知道他在重庆上师范大学,况且赵齐闵在他们初次认识的那段时间,就已经说过,他一直都把这条消息埋在心里。
在启程的前天夜晚,两人来到了穗城的游乐园,城市霓虹璀璨,四周高楼矗立着。
赵齐闵紧紧拉住夏栩的衬衫衣角,生怕将他弄丢,倘若事情成真那再也找不着了。
“我们家夏栩高考出成绩了,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好不好?看在哥哥保护你那么久的份上。”
赵齐闵笑着,顺带往嘴里送了根香烟。
五颜六色刺眼的灯光照的人视力不太清晰,起茧的食指右侧还不小心被撒出的烟灰烫了下,疼的用喉咙发出了嘶声。
“嘿嘿嘿嘿嘿,哥哥,还用问吗?”
夏栩发出了富有感染力的笑声,正如他的名字那样,青春的同时还充满朝气。
明明想到和父亲之间的纠葛,过去在狱里被当条狗对待时,总会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产生出痛苦不堪,甚至极端的想法。
夏栩要比赵齐闵矮半个头,自打他回到穗城这趟,小屁孩长高了不少,都快赶上一米八五的赵齐闵了。
当然是好兆头,是长大的痕迹。
夏栩顿住脚步,指了指远处打着温馨灯光的旋转木马,还伴随着悦耳的英文旋律。
仿佛置身于北美国家的田园之中,只是曼妙歌曲给人加了层滤镜,其余的很普通。
夏栩嘴里还含着那颗葡萄味真知棒,含糊不清的说道:“哥,我们等会去坐旋转木马。”
夏栩说话总是断断续续,这回赵齐闵没太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尝试理解意思,似乎是想去玩远处的项目。
“旋转木马?还幼稚的跟小孩似的,哥哥就满足你,恭喜正式成为小大人。”
于赵齐闵而言,无论夏栩处于什么样的年纪,在他这里永远都是稚气未脱的孩童。
只要是不太荒唐的要求,不违背世俗及人伦常理,以他的财富能力几乎都能满足。
“哥哥上次攒的票应该还在包里,先让我摸摸。”赵齐闵在运动包里摸索着,忽然魔道件类似于纸之类的物品。
“原来在这,找了挺久啊。”
或许是上天赏赐的缘分,今天算是幸运日,正好两张整,并且没出现破损的情况。
赵齐闵推搡夏栩的后背,往售票口的方向走去,将手中攥紧的那两张门票递给了工作人员。
赵齐闵选了这里最可爱的那匹木马,额边还有粉红色的蝴蝶结,马的毛发很逼真。
夏栩则随意选了匹木马,在灯光的映照之下,少年略施粉黛泛红的脸颊,在赵齐闵的眼底下愈发清晰,就好像犯了错。
在几轮的转转悠悠下,算是结束了。
赵齐闵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那块破裂的老怀表,啧啧几声道:“现在挺晚了吧,要不哥哥就送你回家。”
夏栩刚把葡萄味汽水往喉里灌,才惊觉时间确实不早了,但是第二天不会再上学。
夏栩唯一的顾虑就是父亲和母亲会不会斥责他,明明答应过不和哥哥走太近,要怪哥哥太温柔,所以他才控制不了。
听闻话语,轻轻点头似乎是应允,眉眼漫上了不悦:“哥,你是要回大学上课吗?”
“嗯,是的。”
正因为赵齐闵很忙,有很多重要的事在手头,所以不得不脱身,尤其是他最喜欢的奥数比赛还在等着,不能就这么错过。
赵齐闵故意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酸涩的滋味在骨髓间延展开,腿疼的要直不起来。
胸口时而泛起细微的疼痛,他趁夏栩没注意到,向垃圾桶的方向走去,背过身来。
死死的扯着衣领,似乎这样身上的疼痛就能减轻些,促使自己平复着湍急的呼吸。
抑郁药物随身携带着,生怕夏栩看见他糟糕的模样,即使药物颗粒感碾压着喉咙。
赵齐闵还是逼迫着自己就着水吞下,感觉到浑身乏力,全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抽走。
垃圾堆正上方旋绕着苍蝇,酸臭味混合着闷热的汗味,直直的涌进赵齐闵的鼻腔。
他因丧失支撑点,缓缓的蹲在地上。
使劲敲击着脑袋,他不太想去医院麻烦别人,对自己狠毒一点,至少不会太痛苦。
“真服了。”
等他再次扭头时,夏栩还是在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不动,身体依靠着栏杆,看样子是在玩手机,什么内容能让他这么痴迷。
佯装轻松地笑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虚无,朝夏栩挥挥手:“我没事,走吧。”
夏栩这才反应过来,话语间满是歉意。
“如果可以的话,要陪我去政法大学报到吗?大概率是考得上,老师估过成绩。”
赵齐闵不以为然的问道:“几月?”
“大概是在九月的时候,你看看现在才几月几日,不着急。”
心里有些没底,眼底涌上愧疚不安的神色,指腹贴在下垂的脸侧轻轻摩挲。
“嗯?再给我点时间,只要是你提的要求,哥哥保证做到。”
嘴角微勾,抬起下许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神带着笑意:“纹身店的钥匙给你。”
“为什么?”
藏着化不开的温柔,见夏栩懂事的模样心里好受了些,声音发闷:“没有任何为什么,哥哥交给你放心,不要弄丢就好。”
赵齐闵的柔和就恰似今晚的月色那样醉人,抹去了浑浑噩噩的影子,而是被月光度的透亮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