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云海中穿行数日。
期间,凌霄真君曾睁开过一次眼。
他那冰冷如剑的目光,直接落在角落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的贺子安身上。
“贺子安。”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飞船的嗡鸣。
贺子安立刻睁开眼,眼神恢复清明,站起身,走到凌霄真君面前几步远站定。
背脊挺直,毫无惧色,只是眼神深处依旧冰冷沉寂。
凌霄真君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屈指一弹!
一道微弱的蓝光射出,快如闪电!
贺子安瞳孔微缩,但身体纹丝未动。
啪。
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线装册子,落在他手中。
入手微凉,纸张坚韧。
“《玄水诀》前三层。”凌霄真君的声音毫无波澜,“自行参悟。不懂,也无需问。”
说完,他重新闭上眼,仿佛只是随手丢出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贺子安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指腹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和其中蕴含的微弱水灵气息。
自行参悟…不懂也无需问…
这就是他这位未来师尊的态度。
贺子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着凌霄真君的方向微微躬身,便拿着册子默默退回了自己的角落。
他翻开册子,立刻沉浸其中,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外界的一切,都被他自动隔绝。
很快,有负责杂役的蓝衣弟子过来分发东西。
给叶辰和贺子安的,是两枚龙眼大小、圆润莹白、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辟谷丹。
“此为辟谷丹,服下可七日不饥。”弟子语气平淡地解释。
叶辰好奇地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亮亮的:“谢谢师兄!”
轮到江左时,那弟子只是随手丢过来一个粗布小包。
江左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黑乎乎、干硬得如同石块的粗粮饼子,散发着粗粝的谷物味,连一丝灵气都感觉不到。
“你的干粮。省着点吃。”弟子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叶辰看着自己手里莹白的辟谷丹,又看看江左手里的黑饼子,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和同情。
他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
但感受到角落贺子安那边传来的冰冷气息,最终还是默默把辟谷丹收了起来,学着贺子安的样子,盘膝坐下,尝试引气入体。
他心思纯净,天赋绝伦,对灵气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没过多久,船舱内稀薄的灵气便自发地向他汇聚,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带着细微电弧的朦胧光晕。
他闭着眼,脸上带着一种自然的宁静和专注,已然进入了修炼状态。
贺子安则完全沉浸在《玄水诀》的文字里。
他识字不多,很多地方晦涩难懂。
但他有股狠劲。
看不懂?就一遍遍地看!
强行记忆!强行理解!
周身的水汽似乎受到他意念的牵引,开始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流动,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参悟得并不轻松,却异常专注。
飞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当飞船缓缓降落,穿过一层如同水波荡漾的透明光幕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群山巍峨,直插云霄!
峰峦之间云雾缭绕,仙鹤清鸣,灵泉飞瀑如银练垂落。
无数恢弘大气的宫殿楼阁依山而建,或悬于峭壁,或隐于林间,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吸一口都让人精神大振!
巨大的山门牌坊矗立在云海之上,上书三个古朴苍劲、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大字——玄天宗!
山门下方,是看不到尽头的、如同天梯般陡峭的玉石台阶,直通云雾深处!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登仙梯”!
飞船在山门外一处巨大的青石平台上降落。
凌霄真君率先走下飞船,一步踏出,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新晋弟子,随我来!”
一名气息沉稳的内门执事弟子朗声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叶辰和贺子安被几名弟子引着,走向旁边一条泛着柔和光芒、明显是传送法阵的路径。
那是通往内门的“捷径”。
而其他通过选拔、资质尚可的外门弟子,以及像江左这样的杂役,则被要求徒步攀登那望不到头的登仙梯。
这是入门的第一道考验,磨砺心志,洗涤凡尘!
江左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那高耸入云、仿佛没有尽头的玉石阶梯,感觉腿肚子有点发软。
“别磨蹭!快走!” 负责维持秩序的守门弟子不耐烦地催促着。
江左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步。
“哟!这不是那个抱着长老腿哭求的添头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左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崭新外门弟子服饰、下巴微抬、神情倨傲的年轻弟子,正斜着眼看他,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啧啧,五灵根废柴,靠着抱大腿混进仙门当杂役,真是开了眼了!”
他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不少同样准备爬梯的外门弟子侧目,看向江左的眼神也带上了鄙夷和看热闹的神色。
“这登仙梯,可是磨砺道心的,某些人可别爬到一半就累趴下滚下来啊!哈哈哈!”
那弟子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江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在袖子里攥紧。
但他知道不能发作。
这里是仙门,对方是正式弟子,他只是最低等的杂役。
他低下头,准备忍下这口气。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以贺子安所在位置为中心,地面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那白霜如同有生命般,带着刺骨的寒意,无声无息却迅疾无比地朝着那个正在嘲笑江左的守门弟子脚下蔓延而去。
寒意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那守门弟子正笑得得意,突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青石板上,诡异的白霜正飞速爬向他的鞋面。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猛地抬头,顺着寒意的来源看去——
只见不远处,正准备踏入传送阵的贺子安,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侧着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冰锥,正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那眼神里的杀意和狠戾,毫不掩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守门弟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贺子安!” 江左心头大骇!
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死死拽住了贺子安的袖子!
“别!” 他声音都在抖。
这里可不是破庙!对方是守门弟子!要是贺子安真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贺子安被他拽住,动作顿住。
那蔓延的冰霜也停在了距离守门弟子鞋尖不到一寸的地方。
贺子安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江左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发白的脸上。
那眼神深处,翻涌着戾气,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江左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转头对着那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守门弟子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师、师兄辛苦!我…我这就去杂役处报到!这就去爬梯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把贺子安往传送阵的方向推了推。
贺子安的目光在江左脸上停留了几秒,又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面无人色的守门弟子。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踏入了传送阵。
蓝光一闪,身影消失。
那股刺骨的寒意也随之消散。
那守门弟子这才感觉活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惊恐地看着传送阵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江左,眼神复杂,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叶辰也站在传送阵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对着江左友好地挥了挥手,身影也随着蓝光消失。
江左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头空落落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和失落,转身,汇入那些开始攀登登仙梯的外门弟子和杂役人流中。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找到了位于一片偏僻山坡下的杂役处。
管事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修士。
他正躺在竹椅上,悠闲地喝着灵茶。
江左小心翼翼地递上自己的身份木牌。
管事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木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左那身破烂和瘦小的身板,特别是看到他毫无修为波动后,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江左?五灵根废柴,靠关系进来的?”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坐起身,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杂役处不养闲人。正好,登仙梯这几天落叶积了不少。”
他随手一指远处那蜿蜒入云、看不到头的玉石阶梯。
“给你三天时间。”
“把那千阶登仙梯,给我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不准留!”
“扫不干净,这个月的份例…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