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苏念那条不足三十秒的视频，已经沸反盈天的舆论场里，引爆了二次海啸。
“念念”永久停用。
独立美妆师苏念。
第一位客人。
直播见证。
【我靠！苏神这是要自己开山立派啊！】
【这个新ID‘念念不忘’，我怎么品出了一股子‘你们欠我的，我永远记着’的复仇爽文味儿？】
【管她什么味儿，下周二上午九点，我的闹钟已经定好了！倾家荡产也要学到那个修容术！】
【只有我好奇那个委托是什么吗？能让苏神这么郑重其事地官宣，肯定不是小事！】
网络上的狂热发酵，丝毫没有影响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直播当天，清晨七点。
林薇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不足十平米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叼着一片吐司，含糊不清地指挥着。
“灯光！灯光往左边挪一点！对，别对着人脸，会过曝！你现在是艺术家，得有氛围感，懂不懂？”
“设备都我检查三遍了，网线是专线，保证卡不了。一会儿你安心画你的，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还有你，”
林薇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指着从卧室里出来的何颖。
“紧张是正常的，但记住苏念跟你说的，你不是来求同情的，你是来披甲上阵的。拿出气势来！”
何颖穿着苏念为她准备好的纯黑色衬衫，瘦小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料下更显单薄。她紧张地攥着衣角，点了点头。
苏念从房间里拿出那个系统奖励的化妆箱，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打开时却悄无声息，里面的工具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准备好了吗？”
她问何颖。
何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嗯了一声。
上午九点整。
“苏念”这个崭新账号的直播间，准时开启。
没有音乐，没有寒暄。
镜头稳定地对着一张化妆台，以及台前坐着的两个人。
下一秒，直播间的人数，从零，瞬间飙升到了十万、二十万、五十万……
弹幕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要将整个屏幕覆盖。
【来了来了！苏神我来了！】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我倒要看看，被全网吹上天的化妆术，到底有多神。】
【苏神今天准备教什么？我已经把我的脸洗干净等着了！】
然而，当镜头缓缓推近，清晰地对准了坐在镜子前的那个人时，疯狂滚动的弹幕，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凝滞。
画面里，不是他们期待已久的苏念。
而是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惊惶眼睛的陌生女孩。
【？？？怎么回事？这是谁？】
【主播呢？念念人呢？】
【搞错了吧？走错直播间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苏念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冷，平静。
“大家好，我是苏念。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我的第一位委托人，何颖。”
随着她的话音，何颖像是接到了指令，颤抖着手，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那道狰狞的、从眉骨撕裂到颧骨的紫红色疤痕，就这么毫无预警地，闯入了数百万人的视野里。
直播间，炸了。
【卧槽！！！！】
【我日！吓死我了！这是什么东西？！】
【高能预警呢？主播疯了吗？大早上放这个出来恶心谁？！】
【这是特效吧？为了博眼球炒作？星耀传媒教出来的，果然一路货色！】
【滚出去！长成这样就不要出来吓人！】
恶毒的言语如潮水般涌来。
何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刚刚才鼓起的一点勇气，被这扑面而来的恶意砸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苏念的手。
温暖，干燥，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
“别看，听我说。”
她看着何颖，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现在，我们开始护肤。”
她拿起化妆水，倒在棉片上，轻柔地为何颖擦拭着皮肤。
她的动作专注而沉静。
这股强大的镇定，感染了何颖，也让直播间里一部分纯粹来看热闹的观众，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她来真的？她要给这张脸化妆？】
【这怎么化？这疤痕神仙也遮不住吧？】
【别说遮了，这皮肤都凹凸不平的，粉底都上不去吧？】
林薇坐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看着后台不断涌入的负面评论，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掰断。
她刚想切换小号下场开喷，却被苏念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念已经开始上底妆了。
她没有直接用粉底液，而是先用一种带着绿色调的妆前乳，仔细地涂抹在疤痕周围那些泛红的皮肤上。
然后，她才用一把小巧的舌形刷，蘸取了极少量的粉底，从何颖完好的右半边脸开始，一点点，一寸寸，薄薄地铺开。
她的手法，快、稳。
那双被系统加持过的“无瑕之手”，此刻展现出了它真正的威力。
每一笔的精准，带着温度。
很快，何颖的右脸呈现出一种干净通透的、宛如陶瓷般的质感。
与伤痕累累的左脸，形成了更加惨烈的对比。
弹幕的风向开始变得微妙。
【……这底妆技术，有点牛逼。】
【我靠，她另一边脸的皮肤好好啊，这么一看，原来是个美女胚子。】
【所以这疤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可惜了！】
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那个问题。
【主播，这疤痕你打算怎么处理？直接用遮瑕膏盖住吗？】
这个问题，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对啊！这要用多少遮瑕才能盖住？】
【我赌一包辣条，绝对盖不住，肯定翻车！】
【菲菲的守护骑士：呵呵，装神弄鬼，最后还不是要靠十级磨皮滤镜。】
苏念终于抬起眼，看向了镜头。
“这个疤痕，”
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我们不遮。”
不遮？
整个直播间都愣住了。
“遮盖，代表着心虚，代表着羞耻，代表着我们承认它是不该存在的、丑陋的东西。”
苏念拿起一把干净的刷子，轻轻扫过那道凸起的、狰狞的疤痕。
“但今天，我们要做的，恰恰相反。”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它。”
“它不是耻辱的印记，而是战士的勋章。”
她放下刷子，转而拿起一支极细的眼线笔，蘸取了深棕色的眼线膏。
我不打算让它消失。我打算，让它开出花来。”
在数几十万人的注视下，苏念下笔了。
她没有在疤痕上涂抹任何东西，而是顺着疤痕盘踞的、不规则的走向，用流畅而写意的笔触，在它的边缘，勾勒出几根交错的、仿佛枯木逢春般生出的枝桠。
几笔之后，那道原本只剩下狰狞的疤痕，竟奇迹般地，化作了一截傲然独立的、虬结的红梅树干。
整个直播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震撼到失语。
这哪里是化妆？
这分明是在作画！是在创作！
苏念没有停。
她调和了最明艳的红色与最深沉的酒红，用点触的方式，在“枝桠”的末端，点缀出数朵正在怒放的、极具层次感的红梅。
最后，她用带着微闪的银白色高光，在花蕊的位置，轻轻一点。
仿佛为这株于绝境中开出的寒梅，赋予了清晨第一缕阳光下的霜雪。
“完成了。”
苏一抬起头。
镜子里，何颖的左脸，那道疤痕依然清晰可见。
但它不再是突兀的、丑陋的伤口。
它变成了一件独一无二的、充满生命力的、带着破碎与决绝之美的艺术品。
林薇在角落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而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长久的死寂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姿态，彻底井喷。
【我……我他妈的……我人傻了……】
【我的天！！！！！！！！】
【这不是化妆！这是魔法！这是什么！这是艺术！！！！】
【我为我刚才的言论道歉！对不起！我就是个傻逼！】
【以伤为骨，以血为花，于绝境中，傲然盛开！这他妈才叫国风！这他妈才叫美学！】
【苏神！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姐！我给你跪下！】
苏念没有看弹幕。
苏念看着镜子里的何颖，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它不再是你的弱点，而是你的勋章。从现在起，再没有人能用它定义你，除了你自己。”
何颖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她的右脸，是精致无瑕的人间绝色。
她的左脸，是于废墟之上开出的傲骨红梅。
美与毁，善与恶，脆弱与坚韧，在她脸上达成了诡异而震撼的和谐。
她转过头，第一次主动地、勇敢地直视着镜头。
那双被红梅簇拥的眼睛里，恐惧与退缩已然褪尽，只剩下平静和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
她终于明白。
她对着镜头，也对着那数百万道或好奇、或恶意、或同情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
“大家好，我叫何颖。”
“今天，我想讲一个故事，关于那个曾许诺给我全世界，却又亲手将我毁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