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深处,古木参天,枝叶遮天蔽日,光线昏暗。一队三名身着灰黑劲装的邪修,正骂骂咧咧地在密林中穿行。
“他娘的!抓一个练气期的散修,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把咱们十几个兄弟都撒出来搜山!”一个面容阴鸷的黑袍男子(老十八)烦躁地踢开脚下的枯枝,抱怨道。
“闭嘴!老十八,你懂什么?”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老十五)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十爷那可是半只脚踏进练气后期的主儿!结果呢?栽在那小子手里!连三爷亲自出手都让他跑了!你说此人能简单?指不定藏着什么阴招!小心点没错!”
“哼,再厉害,如今咱们布下天罗地网,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老十八撇撇嘴,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等抓到他,一身精血正好献上去给四哥筑基,也算废物利用了!你们前面等我会儿,老子去放个水!”他说完,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头扎进旁边茂密的灌木丛。
“懒驴上磨屎尿多!”另一名邪修(老十三)低声骂了一句,和老十五走到前方十几丈处停下等待。
灌木丛后,老十八解开腰带,嘴里还在嘟囔着。突然——
“窸窸窣窣!”
“谁?!”他猛地扭头,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只见一只灰扑扑的山兔被惊动,“嗖”地一下从草丛里窜出,眨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呼……”老十八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疑神疑鬼,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老十八!怎么了?”前方传来老十五的询问。
“没事!一只兔子!”老十八扬声回道,系好腰带,转身就要离开灌木丛。
就在他心神彻底松懈的刹那——
“咻!”
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自身后响起!
老十八浑身汗毛倒竖!惊骇欲绝地想要转身,脖颈处却骤然一凉!
视野猛地天旋地转!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具穿着熟悉黑袍的无头身体,正缓缓向前倾倒……“那……是我的身体?”这个念头闪过,神识便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
前方,老十五和老十三等了半晌,不见老十八出来,心中不耐渐生。
“这老十八,掉茅坑里了不成?”
“真是废物,一点小事都磨蹭!”
两人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刚靠近灌木丛,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甜腥气味,顺着夜风钻入他们灵敏的鼻孔!
血修对血气何其敏感!
两人脸色骤变!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骇!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兵刃,背靠背摆出防御姿态,神识疯狂扫视四周!
“老十八!!”老十五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死寂。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两人小心翼翼拨开灌木,老十八身首分离、鲜血浸透枯叶的惨状,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们遍体生寒!
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袭杀一个练气三层的同伴,甚至没让他们察觉到丝毫灵力波动!此人的敛息匿踪之术,简直骇人听闻!两人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紧握兵器的手微微发颤,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片阴影,如临大敌。
而此时,真正的猎人陈然,早已如同融入林间的清风,悄无声息地远遁数里之外。
“袁师的敛息神通,当真是神鬼莫测!”陈然藏身在一棵巨树虬结的根须后,由衷叹服。
“哼!少拍马屁!若非养魂木滋养,老夫元神稍有恢复,加上你小子这身滑溜的轻功,也没这般容易得手。”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得,随即又严肃道,“方才你能忍得住贪念,一击得手便远遁数里,这份定力,在你这年纪实属难得。记住,生死搏杀,活下来才是第一要务!莫要被一时之利冲昏头脑。”
陈然右手一翻,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件新祭炼的法器:一柄寒气森森的蓝色短刃“寒锋”,一枚绿光莹莹、触手温润的圆珠“碧蟾”。练气三层后法力增长,加上之前法器损耗严重,他不得不又祭炼了两件品质不错的中阶法器防身。
“嗯?!”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西南方!五道气息!三名练气中期,两名后期!其中一个……是练气九层顶峰!”
“什么?!”陈然心头一紧,“难道是邪修的核心精锐?怎么撞上他们了!”
“不像!”袁师迅速分析,“这几人气息凝实,根基稳固,灵力中正平和,没有血修那股子污秽血腥气!且老夫从未在黑山邪修中感应过他们!很可能是……瓜洲城的人马!只是……来得也太快了些!”
陈然心中疑窦丛生,但眼下别无选择。他收敛气息,如同最谨慎的猎豹,远远缀在那五人身后。
行了约莫数里,前方密林深处陡然传来激烈的灵力碰撞声和呼喝!
“打起来了!他们和刚才那两个邪修撞上了!”袁师语速飞快,“看来老夫所料不差,确是官府中人!只是……若只有这点人手,对上邪修那三个筑基老魔,恐怕凶多吉少!”
陈然心中一凛,立刻加快速度,朝着战斗爆发的方向潜行而去。
等他赶到时,战斗已然结束。老十五和老十三的尸体倒伏在地,身首异处,死状凄惨。五名身着公门劲装、气息精悍的捕快正在打扫战场,为首一人身材精壮,面容沉稳,赫然是练气九层的陆捕头。
“诸位大人!”陈然不再隐藏,从藏身处走出,朗声拱手。
“嗯?!”陆捕头等人瞬间警惕,法器齐刷刷对准陈然。待看清只是个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年,且身上穿着普通布衣,并非邪修打扮,才稍稍放松。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陆捕头目光锐利如鹰,沉声问道。
“在下姓陈,一介散修,流落黑山,曾得黑土村民搭救收留。”陈然坦然道,语气带着悲愤,“奈何此地盘踞邪修,立邪庙,行血祭,屠戮全村!此等血仇,不共戴天!在下虽修为低微,不擅正面搏杀,但自负敛息匿踪、游斗袭扰之术尚可,故而在山中伺机袭杀落单邪修,以慰村民在天之灵!”
“原来那群邪修口中的小子就是你!”陆捕头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几分了然与欣赏,哈哈一笑,“小兄弟,你可是让那群邪修恨得牙痒痒啊!在下姓陆,忝为瓜洲城捕快。”
“陆捕快!”陈然连忙抱拳,“不知此次前来除魔的,是否只有贵队?若如此,还请速速回城求援!此地邪修之中,恐有三位筑基魔头坐镇!”
“小兄弟莫慌!”陆捕头摆摆手,神情自信,“此次由冯、王两位筑基期的捕头大人,以及一位来自京城的贵公子亲自带队!三位筑基大人坐镇!我等二十名好手,奉公子之命,分四路自山脚向上围剿!像这等落单的杂鱼,已被我等清理了数波!待合围山顶,定叫那三个筑基老魔,无人可用!”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豪气干云,“小兄弟既有此胆识手段,不如随我等一同上山?筑基修士斗法的场面,可不是轻易能见的!正好亲眼看看,大人如何为黑土村枉死的乡亲们,讨回这笔血债!”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陈然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当即应允。
一行人汇合,士气高涨,继续向黑山主峰挺进。途中,陈然以神识悄然沟通袁师。
“袁师,您看此战胜负如何?”
“哼!”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以为然,“若是那瓜洲城主宋仁明亲自前来,以其筑基后期的修为,自是稳操胜券。可如今……只来了个不知深浅的京城公子哥!这四面围剿之策,看似周密,实则是将自身力量分散于茫茫山林!邪修人数不明,高端战力更是藏于暗处,如此轻敌冒进……嘿嘿,怕是要吃大亏!小子,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跑路!”
陈然心中一凛,暗自警惕,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戒——里面除了舍不得动的两件顶阶(金锐剑、玄龟盾)和四件高阶法器,就剩新祭炼的“寒锋”、“碧蟾”,以及灵性大损的“凝碧”玉珏,还有三件低阶、一件中阶……这点家底,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怕是又要当爆竹放了。一念及此,心头不禁阵阵抽痛。
***
黑山之巅,一处被藤蔓半掩的阴森洞窟内。
盘膝而坐的邪修首领猛地睁开双眼,血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怒!
“来得倒快!小的们,随我迎敌!”
他霍然起身,周身血煞之气翻涌!老二、老三以及仅存的四五名气息凶悍的练气后期邪修头目,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簇拥着他冲出洞窟!
洞外,山顶平台已被肃杀之气笼罩。二十名身着统一公服的捕快,在陆捕快的带领下,已呈半包围之势,牢牢锁定了洞口。人人面色凝重,法器在手,灵力蓄势待发。
满脸横肉的三爷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人群,瞬间便锁定了站在后排、正暗自警惕的陈然!
“小畜生!纳命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爷怒吼震天,双目瞬间赤红!他甚至不顾首领就在身旁,猛地张口,一道凝练如血钻、散发着刺鼻腥气的赤红匹练,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厉啸,直射陈然面门!同时,他手中血光一闪,一柄缠绕着浓郁血雾、沉重无比的八角铁锤凭空出现,整个人如同发狂的蛮牛,裹挟着腥风血雨,朝着陈然猛扑过去!势要将这屡次坏他好事的小子砸成肉泥!
“老三!住手!”邪修首领厉喝,却已阻拦不及!
赤红匹练速度太快!在场的捕快们只觉眼前血光一闪,攻击已至陈然身前!筑基修士含怒一击,威势何等恐怖!陈然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他淹没!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邪魔休得猖狂!”
一声清越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一道煌煌如日的金色剑芒,毫无征兆地自天际垂落!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赤红匹练之上!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金色剑芒轻易将血光搅得粉碎!去势不减,剑尖轻巧地在三爷那势大力沉砸落的八角铁锤侧面一点!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三爷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锤柄传来,手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那沉重的铁锤竟被这一“点”之力带得偏离了方向,连带着他魁梧的身躯也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跄着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气血翻腾,脸上满是惊骇!
三道遁光如同陨星般轰然落地,现出身形!居中一人,正是那身着明黄锦袍、面容冷峻的京城公子!左右则是气息沉稳、目光如电的冯、王两位捕头!那柄散发着凛冽金芒、灵压惊人的长剑,此刻正悬浮在公子身前,剑尖直指三爷!赫然是一件威力绝伦的顶阶法器!
“大胆邪修!屠戮生灵,血祭无辜,罪不容诛!还不束手就擒!”青年公子声如寒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仁明呢?他为何不来?”邪修首领目光阴鸷地盯着青年公子,并未理会其呵斥,反而问起了瓜洲城主。
“对付尔等宵小,何须宋大人亲至!”青年公子傲然道。
“哈哈哈!”邪修首领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眼中血芒暴涨,“宋仁明不来也就罢了,竟派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世家子带队?真是天助我也!正好,本座突破筑基中期,尚缺几味‘大药’!今日,便用尔等筑基修士的精血,成就本座神功!”
“狂妄!你山下爪牙已被我等尽数扫灭!尔等已是瓮中之鳖,困兽犹斗!”青年公子针锋相对,毫无惧色。
“好!有胆色!那就让本座看看,你这世家子手底下,到底有几分真本事!”邪修首领狞笑一声,身形冲天而起!双手猛地一合!
“血煞魔刀!出鞘!”
一柄通体赤红、缠绕着浓郁化不开的血煞之气、刀身仿佛有无数怨魂哀嚎的狰狞长刀,自其天灵盖冲天而起!刀气纵横,带着撕裂一切的凶戾,朝着青年公子当头劈下!威势之盛,远非老三可比!
青年公子面色凝重,不敢怠慢,剑指一引!
“金阳剑!斩!”
悬浮身前的金色长剑嗡鸣震颤,金光暴涨,瞬间化作一柄长达丈余的巨剑!剑身符文流转,散发着至阳至刚的浩然之气,悍然迎向那柄凶戾滔天的血煞魔刀!
锵!锵!锵!
金铁交击之声如同雷霆炸响!狂暴的灵力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卷起漫天尘土碎石!青年公子虽在斗法经验和法力精纯上稍逊那邪修首领一筹,但他那柄“金阳剑”品阶极高,威能惊人,每每在危机时刻,剑身便会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金色烈阳,将对方刁钻狠辣的血煞刀气强行逼退、净化,倒也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另一边,冯捕头手持一杆镔铁点钢枪,枪出如龙,寒星点点,与手持血煞铁锤、势大力沉的三爷战在一处。两人皆是筑基初期修为,一个枪法精妙,一个锤势凶猛,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而王捕头则显得颇为狼狈。他对上的是那看似粗壮、实则身法诡异迅捷的老二。此女手持一对弯如新月、刃口泛着幽蓝寒光的血红长钩,身形化作一团飘忽不定的红影,围着王捕头急速旋转!长钩神出鬼没,专攻下盘、关节、后心等要害!王捕头手持双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如同两面银色光盾,守得风雨不透,但护体灵光在血钩不断的侵蚀撞击下,已是明灭不定,显然落了下风。
剩下的五名练气后期邪修头目,则陷入了二十名捕快精锐的包围圈中。五人背靠背,脸色惨白,合力撑起一片粘稠腥臭的血色雾气,正是“血煞蚀灵”秘术!然而,陆捕快指挥若定,众捕快并不近身强攻,而是分成数队,轮番以火弹、冰锥、风刃等低阶法术进行远程轰击!血雾在密集的法术轰炸下剧烈翻腾,不断被消磨、净化!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五名邪修已是面如金纸,气息萎靡,显然维持这秘术消耗了巨大的精血本源!
“兄弟们!跟这群鹰爪孙拼了!”其中一人眼中闪过绝望的疯狂,嘶声吼道!
“拼了!!”
五人相视一眼,脸上竟同时浮现出扭曲而决绝的笑容!下一刻,五人体内残余的法力与精血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向内坍缩,随即爆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不好!快退!他们要自爆!!”陆捕快经验丰富,瞳孔骤缩,厉声狂吼!
轰隆——!!!
五团刺目的血光几乎同时炸开!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污秽的血煞能量,如同怒海狂涛般向四周疯狂席卷!距离最近的几名练气中期捕快,护身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撕成碎片!稍远些的七八人,也被狂暴的能量狠狠掀飞,护身法器碎裂,口喷鲜血,重伤倒地!即便是陆捕快等几名后期好手,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脸色发白,急忙撑起防御才堪堪挡住余波!
残肢断臂混合着腥臭的血雨,噼里啪啦地落下,场面惨烈至极!
“这些邪修……都是疯子!”陆捕快抹去嘴角血迹,看着瞬间减员的队伍,眼中充满了惊怒和后怕。
陈然因站位靠后,又有“凝碧”玉珏勉强撑起一层薄薄的蓝色光幕护体,倒未受重伤,只是被爆炸的冲击震得气血翻腾。他看着眼前的修罗场,心头那股萦绕不散的不安感陡然攀升至顶点!
“一、二、三、四、五……”他的目光飞快扫过地上那五具自爆后不成人形的残骸,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空中激战的三个筑基邪修,“六、七、八……不对!”陈然脸色瞬间煞白,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独眼龙老四!他不在!!!”
“小子!快躲开!!!”
就在陈然念头闪过的同一刹那!袁师那如同惊雷般、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惊恐的咆哮,在他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陈然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猛地向侧方一拧!就在他扭头的瞬间——
一道细如牛毛、毫无灵力波动、却散发着刺骨阴寒气息的血色细芒,如同从九幽地狱中射出的毒针,已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身后不足三尺的空气,直取其后心要害!速度快到超越了神识反应的极限!
正是那一直隐匿在洞窟深处、伺机突破筑基的独眼老四,发出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