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营地后，三人围坐在篝火旁，谁都没有先开口。沙漠的夜晚来得很快，温度骤降，林远山裹紧了外套，盯着跳动的火焰出神。阿迪力煮了一壶浓茶，茶香混合着沙漠植物特有的苦涩气息在营地飘散。

“给，”阿迪力递给林远山一杯茶，”喝点热的，能压惊。”

林远山接过茶杯，滚烫的杯壁让他冻僵的手指微微发痛。他啜了一口，茶水里加了大量盐和糖，味道古怪但意外地提神。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王胖子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水底下那玩意儿？”

林远山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青铜圆盘，在火光下仔细端详：”可能是某种机械装置。西域古墓常用水利机关，利用地下水的压力和流动作为动力源。”他指着圆盘边缘的凹槽，”看这些纹路，像是要和什么东西咬合。”

阿迪力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是恶魔的印记！老人们说过，魔鬼城地下住着古老的邪灵，会用金属爪子抓走不听话的孩子。”

王胖子嗤笑一声：”得了吧，要真有邪灵，早把咱们仨拖下水了。”

林远山没有搭话，继续研究圆盘。背面的地图线条精细，但有些部分已经氧化模糊。他取出笔记本，小心地临摹下来。

“从图上看，地宫比我们探索的区域大得多，”他指着自己画的草图，”我们只到了这个边缘位置。”铅笔点在一个小圆圈上，”而这个标记——”他圈出一个叉形符号，”可能是指主墓室，在水池另一侧。”

王胖子挠了挠头：”那咱们明天再去？带上家伙，跟那水怪拼了！”

“莽撞，”林远山摇头，”我们需要更多准备。首先，得搞清楚水下机关的运作原理。”他从背包里取出《撼龙经》，翻到记载西域墓葬的章节，”楼兰贵族墓常采用’水龙阵’，利用地下水脉驱动机关。破解方法是找到控制源头…”

阿迪力突然站起身，警觉地望向黑暗中：”有声音！”

三人屏息凝神。远处确实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地上移动。林远山悄悄摸出手电筒，猛地照向声源方向——光束中，几只沙漠蜥蜴惊慌地窜入岩缝中。

“只是蜥蜴，”王胖子松了口气，”阿迪力，你别一惊一乍的。”

阿迪力却依然紧绷着脸：”这种蜥蜴很少不会在晚上活动…”

林远山收起手电，若有所思：”沙漠生物确实多是昼行性。”他看向岩柱方向，”除非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它们。”

这个念头让三人更加不安。王胖子提议轮流守夜，林远山值第一班。当其他两人钻进睡袋后，他独自坐在篝火旁，继续研究圆盘和地图。

月光下的沙漠呈现出银蓝色，岩柱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队沉默的卫士。林远山想起祖父生前的话：”西域大墓，多有奇技淫巧。入者需备’三物’——明灯、铜镜、盐巴。”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家的迷信，现在想来，或许真有深意。

凌晨两点，林远山叫醒王胖子换班。他刚钻进睡袋，就听到王胖子压低的声音：”远山，你醒着吗？”

“嗯？”

“那铜盘…我总觉得眼熟，”王胖子犹豫地说，”像不像老北京铜火锅的底座？就是带齿轮可以调节火候的那种？”

林远山猛地睁开眼。王胖子无意中可能点破了关键——圆盘边缘的凹槽确实像齿轮结构。他翻身坐起，再次取出圆盘仔细查看。

“胖子，你可能是对的，”他兴奋地说，”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某种机械部件！”他指向圆盘中心的凸起，”这可能是轴心，需要插入某个匹配的装置…”

王胖子得意地笑了：”看吧，胖爷我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林远山睡意全无。他与王胖子一起研究到天亮，推测圆盘可能是开启某个重要机关的钥匙。但具体如何使用，还需要回到地宫寻找线索。

清晨，阿迪力用昨晚剩下的茶煮了一锅粥，加入干肉和沙漠植物根茎。粥的味道苦涩中带着咸香，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

“今天分头行动，”林远山边收拾装备边说，”阿迪力，你去最近的绿洲补充水源。我和胖子再探地宫，这次带上更多工具。”

阿迪力犹豫道：”你们两个人太危险…”

“我们会小心，”林远山保证道，”只在外围探查，不碰水池机关。你回来时如果看不到我们，就在营地等，别贸然进去找。”

阿迪力最终点头同意，牵着两头骆驼向东出发。林远山和王胖子则重新装备：除了常规工具，这次还带了防水手电、钢钎、绳索和一面小镜子——林远山想起祖父的话，决定带上试试。

再次进入岩缝，白天的光线让通道比昨天明亮许多。林远山注意到墙壁上的黑色物质在日光下呈现出深绿色，像是某种矿物沉积。

“等等，”他停下脚步，用匕首刮下一些样本放入小袋，”可能是铜化合物。古人常用铜绿作为防腐剂。”

前厅的骆驼骨头还在原位，但林远山敏锐地发现位置有了细微变化——昨天散乱的骨头今天似乎被重新排列过，形成一个不完整的圆形。

“有人来过，”他低声说，”或者有什么东西移动了它们。”

王胖子紧张地环顾四周：”不会是…那个小脚印的主人吧？”

林远山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左边的通道。这次他更加仔细地检查墙壁和地面，寻找可能隐藏的机关或标记。在接近雕像室的转弯处，他发现墙上有一处几乎被黑色物质覆盖的凹槽，形状与青铜圆盘惊人地相似。

“看这里，”他招呼王胖子，”试试圆盘能不能放进去。”

王胖子递过圆盘，林远山小心地刮掉凹槽内的沉积物，然后将圆盘对准放入。起初没什么反应，但当林远山顺时针旋转圆盘时，它突然”咔嗒”一声卡住了，随后整个通道轻微震动起来！

“后退！”林远山拉着王胖子退到安全距离。

震动持续了约十秒钟，然后从雕像室方向传来石头摩擦的闷响。两人谨慎地前进，发现雕像已经向后移动了半米，露出下方一个方形洞口，有石阶通向更深处。

“秘密通道！”王胖子兴奋地说，”胖爷我就说那铜盘是钥匙！”

林远山用手电照向洞内，石阶向下延伸约五米后转弯，看不到尽头。空气中飘来一股更加潮湿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

“不是主通道，”林远山分析道，”可能是工匠预留的维修通道，或者紧急出口。”他看向王胖子，”要下去看看吗？”

王胖子拍拍胸脯：”来都来了，怕啥！”

林远山点点头，率先踏上石阶。台阶表面湿滑，长满了青苔，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转弯后，通道继续向下，坡度变得更加陡峭，两侧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水珠。

“小心，”林远山提醒道，”这里湿度很大，可能有地下河。”

又下降了约十米，通道突然开阔，形成一个圆形石室。林远山的手电光束照过去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石室中央是一个直径约三米的青铜装置，由多个圆环和齿轮组成，表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装置底部浸在浅水中，水面不时泛起涟漪。

“这是…水利机关的控制中心？”林远山走近观察，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太精妙了！两千年前的机械装置！”

王胖子绕着装置走了一圈：”这玩意儿怎么运作的？”

林远山指着装置上几个突出的铜管：”这些应该连接着地下水脉，利用水力驱动齿轮。”他找到一根控制杆，”看，这个可能是总开关…”

“别碰！”王胖子突然喊道，”谁知道会触发什么！”

林远山收回手：”你说得对。我们需要先搞清楚它的运作原理。”他仔细记录装置的结构，注意到其中一个齿轮上刻着与青铜圆盘相似的纹路。

就在这时，装置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接着齿轮缓缓转动起来！水面剧烈波动，整个石室随之震动。

“怎么回事？”王胖子惊慌地问，”我们没碰任何东西啊！”

林远山快速环顾四周：”可能是定时装置，或者…”他的目光落在石室顶部的一个小孔上，”外面的温度变化影响了水压！”

齿轮越转越快，链条和连杆开始运作，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一根铜管喷出一股水流，直接打在王胖子身上，把他冲了个趔趄！

“胖子！”林远山想去拉他，却被另一股水流挡住了去路。石室瞬间变成了水雾弥漫的迷宫，能见度急剧下降。

“老林！出口在哪？”王胖子的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林远山努力保持冷静，回忆进来的路线。但水流改变了石室的地形，地面已经积水数厘米深。他摸索着向记忆中的出口移动，却撞上了一根突然升起的铜柱。

“该死！”他揉着生疼的肩膀，”机关完全启动了！”

水雾中，林远山隐约看到王胖子正抱着一根铜管挣扎。他奋力趟水过去，抓住王胖子的背包带：”抓紧我！”

两人跌跌撞撞地向一个方向移动，终于摸到了石壁。林远山沿着墙壁摸索，终于找到了台阶的入口。他们狼狈地爬上台阶，身后的水声和机械声渐渐远去。

爬到一半时，林远山突然停下：”等等，那装置…我明白了！”

王胖子气喘吁吁地问：”明白什么了？”

“那不是单纯的控制机关，”林远山眼睛发亮，”而是一个水力天文钟！齿轮的排列方式…它在计算某种周期！”

王胖子一脸茫然：”啥意思？”

“意思是，”林远山加快脚步，”地宫的某些机关可能只在特定时间开启！我们刚才无意中触发了它！”

回到雕像室，两人浑身湿透，精疲力竭。林远山注意到雕像手中的碗又转回了朝外的位置，背后的通道已经关闭。

“机关复位了，”他喘着气说，”我们必须记录下这个周期，可能是进入主墓室的关键。”

王胖子拧着衣服上的水：”下次能不能选个干点的探索路线？”

两人决定先返回营地休整。爬出岩缝时，已是下午三点，炽热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阿迪力还没回来，营地静悄悄的。

“先换衣服，”林远山说，”然后研究今天的发现。”

就在他们翻找干净衣物时，王胖子突然指着远处的沙丘：”那是什么？”

林远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沙丘顶端有一个黑影，形状像是…一个人？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当他拿起望远镜时，黑影已经消失了。

“可能是阿迪力，”林远山说，但心里并不确定，”他应该从东边回来才对。”

两人换好衣服，开始整理今天的发现。林远山绘制了水利装置的草图，并标注了齿轮的排列方式。

“如果这真是个天文钟，”他思索着，”那么它计算的可能是…”

王胖子突然打断他：”听！骆驼铃声！”

确实，远处传来熟悉的驼铃声，越来越近。不久，阿迪力的身影出现在东边的沙丘上，身后跟着两头骆驼。

阿迪力走近后，二人惊讶地发现骆驼背上驮着几个鼓鼓的皮囊，还有新鲜的椰枣和馕饼。

“绿洲的人给我的，”阿迪力解释道，他卸下水囊，”我打听了魔鬼城的事，老人们说那里在古代叫’月宫’，是拜火教祭祀月亮的地方。”

林远山接过水囊：”拜火教？那应该是祆教，崇拜光明和火的波斯宗教。”他想起雕像的形象，”难怪有那样的神像。”

阿迪力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老人们说’月宫’只在满月之夜开启真正的通道。其他时间进去的人，只会看到幻象。”

林远山和王胖子对视一眼。水利天文钟、满月之夜…这些线索开始串联起来。

“下次满月是什么时候？”王胖子问。

林远山查了查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日历还能用：”五天后。”

阿迪力脸色变得严肃：”老人们还说，满月之夜魔鬼城会’唱歌’，听到歌声的人要么得到智慧，要么失去理智。”

夜幕降临，三人在营地分享阿迪力带回的食物和情报。林远山将今天的发现与老人讲述的传说结合起来，逐渐理出一个轮廓：地宫可能是祆教与楼兰文化融合的祭祀场所，按照月相周期运作，而他们找到的青铜装置正是控制这一切的核心。

“我们需要在满月之夜再探地宫，”林远山决定道，”但之前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王胖子嚼着椰枣：”要准备啥？黑驴蹄子？糯米？”

“更实际的东西，”林远山翻看笔记，”防水装备、更多光源、攀岩工具…”他停顿了一下，”还有镜子。”

“镜子？”阿迪力好奇地问。

林远山点点头：”祆教崇拜光明，镜子可以反射和增强光线。可能在某些仪式中有特殊用途。”

夜深了，沙漠的气温再次骤降。林远山值最后一班守夜，望着满天星斗出神。五天后的满月之夜，他们将再次挑战地宫之谜。但一个更大的疑问萦绕在他心头：那个移动骆驼骨头、留下脚印的存在，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