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踏入营帐,低眸一扫就看见地上几个箱子随意罗列着,显然没有讨得主人欢心。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静静端坐着的女人。
不知为何,他能感受到她平静下的一丝怒意?
赵础:?
不是哄好了吗。
“夫人。”
赵础出声,直至走到她身前,而后自然而然的落座于她身侧。
这人存在感太强,哪怕她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冷冽强势的气息。
她张了张嘴,闭上了,最后又没忍住,皱眉不悦道:“少游还是半大孩子,您对他不要那么严厉。”
先前在安邑城门也是,赵础就那么冷眼瞧着自己儿子上阵,少游才多大,万一真在楚萧手里受了重伤可如何是好?
赵础凛声:“臭小子朝你告状了?”
容慈屏息:“那倒不是,他虽然怕您,可我看的出来,他很敬重您这个父亲。”
赵础没什么反应,他比较在意的是,夫人因为赵少游在和他怄气吗?
他不解。
还有如珩,他才多大啊,就要坐镇帝京,容慈曾经在帝京艰难的度过一年,她怎会不知帝京是多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想起这些,她就不由得担心起来。
“夫人很在乎孤的儿子?”他敏锐的一句反问,令她一下激起冷意。
容慈没应声。
赵础继续慢条斯理的道:“看来夫人不喜珠宝首饰,喜欢孩子?”
“那怎么成婚八年之久,没与楚王生下子嗣?是夫人不想生,还是他楚萧不行?”
容慈:……
损的没边。
赵础挑眉,勾了勾唇,“夫人若是当了母亲,定是好母亲,不若夫人日后与孤再生一个,孤必然和夫人好好学学怎么当一个爹。”
容慈面容一僵。
这人又说浑话。
可她却也因为他这番话沉默了,她不是好母亲。
她当年生下双生子‘难产离世’,她从未抱过她的孩子一下,更别提教育陪伴他们身侧。
她在现代那几年偶尔也会想到孩子,但她总能宽慰自己,他们是亲王赵础的孩子,他们自会一生富贵顺遂。
她心安理得的过起了自在潇洒的日子,本来就突然怀孕生子,她对孩子的牵挂算不上深切,后来被系统又送回八年前,她那时想过孩子,可从齐国,楚国,到秦国不是那么容易的路。
而她若那时候出现了,对孩子未必是好事,于是她便打消念头,没有想过见见他们。
她才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算得上凉薄。
赵础的话,无异于像一巴掌狠狠扇到她脸上,嘲讽她的无情冷漠。
她还不如赵础,至少他把他们养大了。
容慈一时间心情低落,萎靡。
赵础察觉到她的伤心,神色一时间不怎么好,浮想联翩。
难不成她和楚王曾经有过孩子?意外夭折?
这猜测令他不是很愉悦。
他沉了沉声音:“夫人怎么不说话。”
容慈摇了摇头,“我没资格谴责您,但还是想希望您能对他们好一些。”
他嗤笑一声,不是很认同,都是皮实的臭小子,扔着扔着就长大了,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才是一折就断。
他还要怎么对他们俩好?
但不妨碍他利用这个拉近和夫人的距离,赵础慢声道:“不如夫人教教孤怎么对他们好一些。”
容慈想了想,还挺认真的:“比如不要总是板着脸,可以温柔一点和他们说话,关心他们成长中的心理健康。”
赵础偏题:“夫人看不见,怎么知道孤总板着脸?”
容慈:……
还用看吗?
他那副又硬又臭的脾气。
脸比阎王爷还难看。
“哦对,夫人看不见,所以才对孤这般抵触,若夫人看见孤相面周正,说不定也会喜欢。”他从来不在乎什么长相,但绝不觉得自己逊于楚萧那白头粉面的。
她要是眼睛没失明,说不定会喜欢他。
赵础直接伸手握住她的,带着她朝自己的脸上摸索。
容慈:?
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他优越的鼻梁。
“夫人可以提前熟悉一下孤的相貌。”
容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被他带的偏题了,从育儿一下到他的长相。
她的手指触及到他的鼻梁往上,又摸到了他的眉骨,深邃的眼窝。
那些淡忘的记忆随着描绘,仿佛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年轻赵础的脸她看过摸过很多次,他的眉眼,他的骨相,原本以为早忘干净了,其实也没有。
至少这一刻,她想起来了他年轻时的样子。
黑沉沉的眼睛有些内双,将他眼底的冷戾压在眉宇里,明明长得俊美刚毅,却总因为浓浓的煞气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戾气感。
十五年后,他的脸似乎历经风霜,粗粝了一些。
容慈有些失神。
赵础感受着她手指的温度,心口处跳的一下重过一下。
他想起赵少游那些作死的话。
他比她大整整十二岁。
也就是他征战沙场时,她才出生。
他现在不算年轻,她还青春正好。
他掩掩眸,竟有几分承认,他确实无耻。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抬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前抱了抱,炙热的呼吸扑在她如玉的面庞上。
“夫人,还算满意吗?”
什么满不满意的,容慈无奈,她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不松开。
“我比夫人年龄大一些,但……”
她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无耻之言!
“年纪大点会疼人。”
容慈眨眨眼,老男人也有自卑的一天吗?
他皱着眉一边说,一边想到赵少游那作死的您比夫人大十二岁!
这十二年他竟然也觉得难以启齿。
赵础觉得还是不说年纪了。
他眸光瞥了一眼那箱子里的珠宝首饰。
“不喜欢这些吗?那孤让人再去寻,直到寻着夫人喜欢的可好?”
容慈更想叹气了,“我都看不见,又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他闻言沉默了下。
总觉得她说的不是珠宝,也是对他所言,她对看不见他,何谈喜欢?
他用手轻轻覆盖在她眼睛上,掌心把温热传递给她,“会好的。”
那些药吃上一些时日,军医看不好他就找神医,总会好的,他想看清她漂亮眼睛倒映他模样的样子。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不能日日陷入黑暗中。
赵础不是心肠软的人,此刻却也不禁问她:“怕吗?”
一开始肯定是怕的,现在适应了黑暗,也知道这种情况只要淤血化开不再压迫视网膜神经就能看见了,所以容慈其实也没多担心。
而且这样也好,至少面对赵础,看不见时瞳孔失焦,不怕自己在他的锐利目光下露馅惹他怀疑。
至少她不觉得自己对上这男人的眼睛能镇定自若,他太敏锐了。
容慈摇了摇头。
赵础忍不住抚摸她柔顺的乌发,“夫人真勇敢。”
容慈不想再这样和他暧昧坐在一起了,有些危险,她察觉某个地方似乎在悄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