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如果你喜欢民国言情小说,那么这本《情起柏林》一定不能错过。作者“宝宝大大王”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王逐云赫德里希的精彩故事。本书目前连载,赶快开始你的阅读之旅吧!
情起柏林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我站在窗边俯瞰街道,一夜的疯狂暂时平息,街对面一家原本属于犹太人的杂货店橱窗破碎,货物被洗劫一空,几个面色惨白的人正试图捡起一些被踩得稀烂的零碎商品,寒风卷起地上的纸屑和灰烬,一片萧瑟破败。
倏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野。
是潘诺唯!
她穿着一件深色的旧大衣,领子竖得很高,正沿着街对面的人行道快步走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只见她走到一个公共长椅旁,脚步未停,却极其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白色的纸片,看似不经意的迅速将其中一张放到了长椅上,随后脚步加快,迅速拐进下一个街角,消失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若非我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几乎不可能察觉。
我愣住了,她刚刚是在发传单吗?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红色乐队,在这些庞大的国家暴力机器面前,渺小无力得就像蝼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有些地下抵抗运动会那么快被摧毁,不仅仅是叛徒的出卖,更是这种近乎绝望的力量悬殊和行动上的天真。
我下楼时,那个沉默的女仆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黑咖啡和一小块干硬的黑麦面包。我食不知味地快速吃完。
“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头看着她,面露和善。
“汉娜。”
“汉娜,我想出去走走。”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烦闷。
汉娜脸上立刻露出显而易见的为难:“这……”
“我只是在附近走走,不会走远。”我打断她:“一直待在这里,我快要闷死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或者让门口的任何一位士兵跟着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汉娜犹豫了一下,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好的,小姐,我陪您去。请您稍等,我和门口的士兵说一声。”
最终,一名持枪的士兵和汉娜跟在了我身后。我假装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街道散步,感受着身后两道警惕视线,偶尔故意对路边商店橱窗里所剩无几的商品表现出兴趣。
我慢慢踱步,逐渐靠近那个长椅,在经过时,我假装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好奇地拿起那张纸。
跟在我身后的士兵立刻警觉地上前一步:“这是什么?”
我展开那张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果然印着反抗纳粹党,呼吁拯救德国的字样,我适时地露出惊讶和一丝厌恶,将纸递给士兵:“不知道是谁丢在这里的,真是……可怕的东西。”
士兵接过传单,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将传单撕得粉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这些该死的老鼠!真是一刻也不停歇!最近我们已经抓了不少散播这种污言秽语的家伙,很快就能把他们清理干净!”
我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清理干净?他们又不是只敢做这种偷摸印刷传单的事情,包括之前那次刺杀,最后也不都没怎么样。”说完,我笑着看着他。
士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于证明帝国的权威和效率,脱口而出:“刺杀?你是说那次袭击上校的暴徒?哼,他早就被……”
“够了。”汉娜厉声打断他。
“他早就被处决了,当天晚上就执行了枪决!帝国对待这些不法分子绝不姑息!”
周围的声音瞬间远去,街道的景象在我眼前扭曲起来。
当天晚上……枪决……
潘诺朽……死了?
忽然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片段,那个眼神明亮、热情冲动、会红着脸结结巴巴和我讨论画画,会在秘密集会时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年轻男孩……
死了。
我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直到一阵冷风灌进脖子,我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小小的羊毛制品店门前。橱窗里陈列着寥寥几种颜色的围巾。
我推门走了进去。店主是个神情疲惫的中年妇人。
我的目光扫过架子上那些围巾,最终停留在一条蓝色的围巾上,我拿着它走到柜台。
我正准备付钱,迟疑了一下。看向柜台后面货架上,角落里挂着的一条灰扑扑没有花纹的羊毛围巾上。
“那条灰色的,也请给我。”
妇人看了我一眼,转身取下了那条灰色围巾。
我沉默地付了钱,将两条围巾叠好拿在手中。
一回到房间,反锁上门,我躺在柔软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好像恍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大学校园里,我们几个学生围坐在草地上,听施特恩先生教我们写生的技巧,诺朽总是最积极提问的那个。
卡琳娜家酒店温暖的后厨里,我们挤在一起,偷偷收听外国广播,听到坏消息时,诺朽会愤怒地捶桌子,听到一点点好消息时,他又会像个孩子一样雀跃。
还有那个决定行动前的夜晚,他紧张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努力对我挤出笑容说:“逐云,别怕,为了施特恩先生,值得。”
他的青春,他的理想,他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消失在一颗冰冷的子弹下。
作为陌生人的王寒星,想起这些尚且也会为之感到惋惜悲伤,如果是王逐云本人知道了这些,岂不是会悲痛欲绝的晕过去。
我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虚无感笼罩了我,我该怎么告诉他姐姐,诺朽已经死了。
……
晚上,赫德里希回来了,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与他共进晚餐。
过了许久,隐约能听到楼下会客厅传来谈话声。我鬼使神差地悄悄打开门,走到楼梯拐角屏息倾听。是赫德里希和几名军官的声音。
“但泽自由市的地位必须改变,华沙政府如果继续冥顽不灵……”
“哼,亨莱因领导的苏台德德意志人党正在积极行动,他们的诉求必须得到满足……”
没什么好听的,这些东西背后,可能是无数像诺朽一样被碾碎的生命。
许久之后,楼下的会谈似乎结束了,传来军官们离开的脚步声。
我深吸一口气,走回房间拿出那条新买的灰色围巾围上,下定决心般走下楼梯。
赫德里希正独自站在客厅的窗边,望着外面沉寂的夜色。
我没有打扰他,而是径直走到墙边那架钢琴前打开琴盖。手指落下,巴赫那首《d小调半音阶幻想曲与赋格》的旋律再次流淌出来,琴声与那天在犹太人家里赫德里希弹的感情不一样,我完全是按照记忆中的音调自己重新谱曲的。
许久,琴声戛然而止。赫德里希已经转过身,“你会弹琴。”
我抬起头,眼神带着茫然:“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下午出去走了走,看到一些东西,听到一些话,想起来些东西。我好像以前学过钢琴,这首曲子……”我轻轻抚过琴键,“严谨精密,但内在的情感又如此澎湃。我想……我可能一直都很喜欢这种东西,无论是音乐,还是……其他。”
赫德里希走到沙发边坐下:“看来散步对你恢复记忆有好处,听说你今天遇到了一点不愉快。”
我脸上露出后怕和沮丧:“是的,我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还听他们说了一些。那个刺杀你的人的下场。”我适时地颤抖了一下,“这让我更加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的过去是怎样的。约阿希姆之前说会帮我,有消息了吗?抱歉,我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你跟我来书房。”
我跟着他走进书房,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信封,打开它,里面是几张纸和一些照片——正是“王逐云”在柏林工业大学的资料,以及我和卡琳娜、诺朽、还有很多同学与施特恩先生的合影!
心脏砰砰跳着,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挤出惊讶和“努力回忆”的表情:“这……这是我?还有卡琳娜,诺朽!天哪,我想起来了,我们是同学,是朋友。”我指着照片上的诺朽,语气悲伤:“所以那个刺杀你的人,真的是他,是……诺朽?他是因为施特恩先生的事情……”
赫德里希看着我:“这些犹太文人写了很多恶劣文章,清扫时,逮捕过不少大学教授,其中包括你们的导师。这个学生,是为了给他的恩师报仇。”
“原来是这样……”我有些紧张,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但这并不冲突啊!”
我因为紧张感觉脸上热热的,或许这时候我的脸是红的。
“我和他是好朋友,可我对你!虽然我现在很多事想不起来,但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一种……忍不住的倾慕和吸引。”
我开始重复那些让自己头皮发麻的话,“你穿着军装的样子,那么威严,那么……危险,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我想,像你这样的人物,爱慕你的女人一定很多,这很正常。”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他们告诉你,这个学生已经被处决了,你似乎并不太伤心。”
我走上前一步,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条灰色的羊毛围巾,轻声说:“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曾是朋友。但他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固执的选择了这条不归路,最终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抬起手,试探性地将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他身体微微一顿,但没有拒绝。
我仔细轻柔地帮他系好围巾,动作缓慢,仿佛带着无尽的情意:“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或许会试着弥补一些给他的家人,他们本质上,都是被卷进来的无辜者。” 系好围巾,我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就势轻轻抚平他军装外套的领子。
我抬起头,深深望进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用尽毕生演技,让声音充满了依恋和一种看似纯粹的崇拜:“赫德里希,我知道这可能很冒昧,但我只是很想待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
我又一次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喃喃道:“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他任由我抱着,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开口:“这些天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这里很好,很安静。”我连忙点头,随即又露出一点委屈:“只是每次出门都要士兵跟着,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囚犯。这让我很难受。我能不能以后只要汉娜陪着我就好了?只是想有时候买些东西。”
彼时,我努力营造着一种王逐云只是一个头脑空空,爱逛街购物的普通女人形象。
我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那个装着蓝色围巾的纸袋。
赫德里希的目光扫过那个袋子:“可以。”
我心中一喜,继续趁热打铁:“还有你上次给我的零用钱……我买了围巾和一些小东西,已经快用完了。”我低下头,作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他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比上次那个更厚一些,递给我。“需要什么让汉娜去买,或者你和她一起去。”
“谢谢你!”我接过钱,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真好。”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和他聊了几句极力迎合他的话,过了会见他似乎有些倦意,我便知趣地离开了。
拿着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我快步走上楼。
回到房间,我想起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胃还有些不适,但如果我是赫德里希,肯定也会随之动容的吧?
……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几乎每天上午都会借口透气,让汉娜陪我在附近散步。我总会“不经意”地经过那个长椅附近,目光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再次看到潘诺唯的身影,或者任何一点来自“红色乐队”的讯息。
但什么都没有。
那条长椅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过任何传单。街道依旧萧条,行人面色惶恐匆忙。
潘诺唯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次无功而返,我在房间里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军车呼啸声,心中更是复杂。
柏林深秋的寒气,一天比一天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