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晨光再次透过窗帘缝隙，切割着满室狼藉。
许安宁在玄关的角落里醒来，身体僵硬冰冷，怀里的牛皮纸袋硌得生疼。
那份冰冷的“告知函”提醒她，这不是噩梦。
是必须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
她撑着地砖站起身，腿脚发麻，眼前发黑。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脸色惨白，眼下乌青，头发凌乱，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每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像是在吞咽玻璃渣。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愚蠢和卑劣。
【决策：撤离。立即执行。】
—
她开始收拾行李。
动作机械，效率却奇高。属于她的东西不多，大部分是婚后沈执或是她为了维持人设添置的。
她只带走了自己最初带来的几件衣服，几本书，以及那台承载了她所有野心与罪证的笔记本电脑。
那些他买的裙子，他添置的护肤品，他塞满冰箱的她喜欢的酸奶……她一件没动。
仿佛只要留下这些，就能抹去她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就能让这场荒唐显得不那么真实。
在收拾床头柜时，她看到了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盒子。
手指被鱼鳍划伤的那天，他仔细为她贴上创可贴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她拿起那个盒子，指尖发白，最终，还是将它轻轻放回了原处。
不属于她的温暖，不该带走。
—
最后，她站在书房门口。
论文初稿和那份“告知函”还散落在桌面上。
她走进去，将论文稿，一页一页，塞进碎纸机。
嗡——嗡——
纸张被切割成细小的碎片，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那些冰冷的数据，那些精妙的算计，那些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研究成果”，最终化为毫无意义的垃圾。
然后，她拿起那份沈执打印的“告知函”。
她的“结项报告”。
她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没有将它碎掉。
她将它折叠整齐，放进了自己随身背包的最内层。
这不是纪念。
是警醒。
—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立在客厅中央。
环顾这个曾被她视为“田野”的地方。晨光熹微中，一切整洁如初，仿佛她从未到来。
也好。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沈执给她的钥匙，轻轻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终结的一响。
她拉起行李箱，打开门，没有回头。
楼道里空无一人。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变换。
她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心里一片空茫。没有眼泪，没有不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释然？
或许吧。
至少，这场由她开启的荒诞剧，由她亲手画上了句号。
—
走出单元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站在路边，看着车流穿梭，一时间竟不知该去往何方。
家？她该如何面对父母的询问？
朋友？她该如何解释这短暂的、如同儿戏的婚姻？
学校？她该如何面对导师失望的眼神和中断的学业？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力气的傀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每一个方向都迷雾重重。
最终，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她拉开车门，将行李塞进去，声音沙哑却平静，“去最近的地铁站。”
她需要先离开这里。
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舔舐伤口，或者……只是静静地待着，让时间这剂粗糙的解药，慢慢生效。
出租车启动，驶离。
许安宁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看着那栋熟悉的家属楼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田野调查，彻底结束。
猎手撤离了战场，留下了一片狼藉，和一颗连自己都无法辨认的、千疮百孔的心。
下一步去哪？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那个叫做“家”的地方，那个有着糖醋排骨味道的地方，她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