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盘坐在矿道深处的石台上,后背抵着潮湿的岩壁,每一根神经都在抽痛。
右臂上的黑纹像活过来的墨蛇,从手腕蜿蜒至锁骨下方,皮肤下的脉络泛着青黑,指尖触上去冰得刺骨。
他将掌心的魔核碎片按在胸口,那是从魔躯里剜出的核心,带着腐肉般的腥气,却能暂时压制系统反噬带来的灼烧感。
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甲叶上,“叮”的一声,在寂静的矿道里格外清晰。
魔镜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猩红的字体浮现在视网膜上:【同步率:25%】【绝望之盾·强化已激活,冷却剩余:04:23:17】。
他闭了闭眼,昨夜血晶爆裂的画面在眼前闪回——那不是普通的求救信号,是魔渊特有的“活靶标记”,就像猎人在猎物身上涂了荧光粉。
蚀心殿那些老怪物,此刻怕是正捏着水晶球,看他在地图上亮成一盏灯。
“他们要找我?”林修睁开眼,瞳孔里映着石壁上跳动的篝火,“那我就……把路修得更宽些。”
他屈指叩了叩石面,守在洞口的铁柱立刻猫腰进来。
这个壮得像石墩子的汉子靴底沾着血泥,甲胄上还挂着半片魔鳞,显然刚清理完战场。“头。”铁柱单膝点地,声音闷得像擂鼓。
“把哨牙的尸体拖到崖顶曝晒。”林修掀开衣襟,魔核碎片在他心口压出一道红痕,“不许埋,也不许人靠近。”
铁柱的浓眉拧成疙瘩:“崖顶风大,秃鹫能把骨头啄干净……再说,那血晶虽然碎了,可魔渊的探子……”他没说完,喉结动了动。
林修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曝尸等于举着灯笼喊“这里有猎物”。
“就是要引来它们。”林修扯了扯嘴角,黑纹在锁骨处蜿蜒,“我要让下一个来的,亲眼看见同类是怎么死的。”他指节敲了敲身边的布袋,“让小豆子拿三袋干粮、两壶药酒,摆到尸旁边,像祭品那样。”
铁柱领命出去时,矿道口传来粗重的喘息。
疤脸张撞开垂落的藤条冲进来,刀疤从左眼尾扯到下颌,此刻因愤怒而扭曲成一条蜈蚣。
他腰间的环首刀撞在石壁上,发出“当啷”脆响:“林头!
你疯了?
往尸旁摆吃的?
那是请魔渊的鬼来赴宴!“
林修没抬头,他正用断刀挑开右臂的裹布。
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泼在雪地上的墨:“疤脸,你见过饿狼吗?”他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毒的箭,“饿狼闻到肉香会扑上来,可要是看见同类的尸体被开膛破肚,骨头堆成路标……”他用断刀尖挑起疤脸张腰间的酒囊,“它会想,这肉是不是有毒?
还是说……“刀尖重重戳在石台上,火星四溅,”这是猎人设的陷阱?“
疤脸张的呼吸突然顿住。
他盯着林修臂上的黑纹,又看了看洞口方向——铁柱正拖着哨牙的尸体往崖顶走,尸体的手垂在地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的黑血。
小豆子抱着干粮袋跟在后面,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像被老鹰盯着的小鸡崽。
“您是要……”疤脸张的声音突然低了,“让它们怕。”
“怕才好。”林修把断刀插回石缝,指腹摩挲着刀背的缺口,“恐惧比刀快,比箭准。”他抬手指向深谷方向,那里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蚀心殿的人要猎我,我就先让他们的探子怕,让他们的爪牙怕。
等他们亲自来……“他笑了,黑纹在皮肤下轻轻蠕动,”怕到腿软,怕到连刀都握不住。“
入夜时,矿道里的篝火被掐灭了。
林修让所有人退到最深处,只留自己坐在崖下的岩影里。
月光像浸了血的银箔,贴在崖壁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解开最后一层裹布,黑纹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冰寒顺着血管往心脏钻,疼得他后槽牙直打颤——但他故意放缓呼吸,让痛苦像潮水般起伏。
那是【绝望之盾】残留的精神震荡,普通人挨上一秒就得撞墙发疯,此刻却成了他的诱饵。
“被动扫描,阈值最低。”他在心里默念,魔镜的界面在眼前展开,情绪值的进度条开始缓缓跳动。
岩缝里的虫鸣突然哑了,山风卷着腐锈味扑过来,林修闻到了——那是魔渊特有的气息,像烂在泥里的苦楝花,混着血腥。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条被驯服的蛇,却又随时可能反噬。
但没关系,他想,蚀心殿的人要找的是“重伤将死、系统失控”的猎物,那他就扮得像些——让他们看见他咳血,看见他踉跄,看见他臂上的黑纹快爬到咽喉。
“来了。”林修突然抬眼。
岩影外的灌木丛发出细碎的响动,风停了,树叶子也不晃了。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战鼓在敲。
子时刚过,风停树静。
一道灰影自深谷滑行而来。
子时刚过,风停树静。
一道灰影自深谷滑行而来,枯枝般的指爪勾住崖边岩石,关节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月光漫过她褪色的祭袍,露出胸口绣着的蚀心殿纹——三簇缠绕的黑焰,正随着她佝偻的动作缓缓蠕动。
清道夫的鼻尖几乎贴上哨牙的尸体。
那具被曝晒了半日的残骸此刻泛着青灰,血晶爆裂时迸溅的黑液在石缝里凝结成痂。
她枯槁的手指划过哨牙裂开的喉管,突然顿住——那里残留着不属于魔渊的气息,像淬了冰的钢刃,割得她指腹生疼。
“血晶被截……”她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磨盘,“灵魂未归殿……”布满老人斑的脖颈缓缓转动,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幽蓝,“有人动了禁忌。”
岩影里的林修攥紧了断刀。
他能看见清道夫喉结的每一次滚动,能听见她骨节摩擦的轻响——这是他刻意留下的破绽:让黑纹在月光下泛出最刺目的幽蓝,让咳血的声音混着山风飘过去。
此刻他的呼吸紊乱得像濒死的兽,右手却在石面下掐出深深的月牙印——这是他和系统达成的默契:示弱,再示弱,直到猎物把獠牙凑到眼前。
“黑镜宿主……”清道夫的目光刺穿岩影,直抵他藏身处,“竟敢暴露伤痕?”
林修没有动,反而弓起背,又咳出一口黑血。
那血珠坠在地上,“啪”地绽开,在清道夫脚边洇出暗红的花。
魔镜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恐惧值+7(目标:清道夫,警觉)】【疑惑+4】。
他能感觉到系统界面上的进度条在跳动,像猎人听见了猎物踩断树枝的脆响。
“你来看他……”他抬起头,黑纹从锁骨爬到下颌,在脸上织成狰狞的网,“那我也让你,留下点东西。”
话音未落,他猛地攥紧胸口的魔核碎片。
碎片上的腐肉腥气瞬间浓烈十倍,顺着鼻腔灌进肺腑——这是他强行引爆的反噬余波。
【绝望之盾】虽未完全激活,但其残留的精神震荡如潮水般涌出,在两人之间凝成无形的网。
清道夫的瞳孔骤然收缩,祭袍下的身体开始颤抖:“这感觉……和祭司死前一样!”
机会来了。
林修的断刀早已裹上黑雾——那是【恐惧之刃】蓄满的征兆。
他像离弦的箭般射出岩影,刀锋划开空气的锐响混着清道夫的惊喘。
清道夫的骨爪仓促抬起,却只挡住了三分力道——“咔嚓”一声,最尖利的指爪应声而断,黑血溅在她脸上,像泼了半盆墨。
“恐惧值+18(目标:清道夫,受伤惊骇)”!
清道夫踉跄后退,祭袍下摆勾住了崖边的野藤。
她想往深谷里窜,却在转身的刹那撞进一片幽蓝的光网——那是林修早扔在她退路的魔核碎片在共鸣。
魔渊特有的能量场瞬间封锁了所有空隙,连风都被绞成了细针,扎得她皮肤生疼。
“你竟用魔渊之力困我?!”她嘶声尖叫,剩下的指爪在光网上抓出火星。
林修的刀锋抵住她咽喉,呼吸依然紊乱,眼底却淬着冷光:“我用的,是你们教我的——痛苦,才是最好的锁链。”
清道夫的瞳孔里映出他染血的脸,突然想起殿主说过的话:黑镜宿主是最危险的猎物,他们会把你的恐惧嚼碎了吞下去,再吐出来扎进你心口。
可她此刻连后悔都来不及——断刀已经没入咽喉,黑血喷溅的瞬间,魔镜的提示音几乎要震破耳膜:“【恐惧值+40】”!
林修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地面。
他能感觉到右臂的黑纹在缓缓退散,像被潮水卷走的墨线,从下颌退回锁骨,又从锁骨滑向肩胛。
魔镜的红光在视网膜上跳动:“【绝望之盾】吸收反噬能量,完成首次自我修复。” 他扯下衣角擦了擦刀上的黑血,抬头时正看见崖顶的方向——疤脸张从岩石后探出半张脸,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铁柱攥着长矛的手青筋暴起,矛尖还在微微发颤;小豆子缩在石头后面,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看见了最神奇的戏法。
山风突然卷起来,裹着清道夫尸体的腐味往深谷里去。
林修摸了摸右臂的皮肤,那里只剩浅浅的青痕,连冰寒都淡了几分。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晨光要来了。
岩影里的篝火不知何时又燃起来,暖黄的光漫过他沾血的甲叶。
林修靠在岩壁上,听着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
那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他的神经——是断旗会的方向。
他扯了扯嘴角,把断刀插进石缝,看着魔镜界面上的情绪值数字还在跳动。
今夜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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