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三晚上的直播，苏晓晓准备做杏仁瓦片酥。这是一种看似简单，却极其考验火候和耐心的法式小点心。她提前准备好了所有材料，但心思却完全不在烘焙上。整个下午，她都在反复推敲晚上那个大胆的试探计划，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烫。

晚上十点，直播准时开始。今晚的在线人数比往常多一些，稳定在四十人左右。晓晓照常打招呼，介绍今天要做的点心，但眼神总会不自觉地瞟向在线列表，搜寻着那个熟悉的ID。

直到她开始讲解蛋清和糖粉的打发技巧时，【用户 星辰 进入直播间】 的提示才终于出现。

晓晓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打蛋器的手微微收紧。他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按照原计划进行。

“欢迎‘星辰’。”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自然，甚至带上了一点更明显的笑意，“正好，今天做的杏仁瓦片酥，糖量的控制非常关键，多了会腻，少了又不脆。‘星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向“专家”请教的问题，但晓晓问出口时，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她紧紧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评论区安静了几秒。就在晓晓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或者会给出一个非常技术性的答案时，“星辰”的留言出现了：

【星辰】：可以尝试用少量海藻糖替代约10%的细砂糖，甜度不变，但成品更酥脆，且不易吸潮。

这个回答依然专业，但晓晓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相比于之前纯粹的技术指导，这个建议里包含了对“口感”和“保存”的考量，更像是一种……贴心的分享？

“海藻糖……很好的建议！谢谢‘星辰’！”晓晓压下心中的波澜，按照建议调整了配方比例。在等待面糊静置的间隙，她开始了计划的核心部分。

她将镜头稍微拉近，对准了自己正在给烤盘铺油纸的手，然后用一种非常自然、仿佛只是随口提起的语气说：“对了，今天下午发生了一件挺巧的事。我遇到一个同学，他居然顺手给我带了杯咖啡，而且刚好是我最喜欢的七分糖拿铁。”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屏幕，仿佛能穿透网络，看到另一端那个人的反应。

“真的好巧，对不对？”她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少女的羞涩，“我都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直播间的其他观众开始起哄：

“哇！有情况！”

“是哪个男同学这么贴心啊？”

“主播桃花运来了吗？”

晓晓没有回应这些调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星辰”的反应上。然而，评论区里，“星辰”的ID安静得出奇。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补充技术要点，也没有对这段“巧合”发表任何评论。

这种沉默，反而让晓晓的心跳得更快了。这是一种默认？还是一种无声的回避？

她决定再推进一步。当第一盘杏仁瓦片酥出炉，散发出诱人的焦糖和坚果香气时，晓晓拿起一片，对着镜头展示它金黄的色泽和薄脆的质感。

“看起来成功啦！真香。”她笑得眉眼弯弯，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真诚，“说起来，真的特别感谢‘星辰’，从我最开始直播没什么人看的时候，就一直给我鼓励和那么专业的指导。没有你，我可能坚持不到现在。”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清晰地说道：“所以，我想表达一下谢意。‘星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寄一点我亲手做的小饼干，可以吗？就当是……一份小小的回礼。”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晓晓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这份“回礼”，既是真诚的感谢，也是一个直白的试探——如果他接受，就意味着他愿意透露真实的地址信息，那么距离揭开他的身份就更近了一步；如果他拒绝……

【星辰】：好。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没有任何修饰，突兀地出现在了评论区。

晓晓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就这么答应了？这么轻易？

然而，还没等她的惊喜蔓延开来，紧接着，第二条留言跳了出来：

【星辰】：不过，我们也许很快就能见面了。

“啪嗒”一声，晓晓手里正准备装盘的瓦片酥掉回了烤盘里，碎成了几瓣。她完全僵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也许很快就能见面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所有的猜测、怀疑、试探，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指向性答案！如果不是现实中认识的人，怎么会说出“很快见面”这种话？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慌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设想过很多种试探的结果，却唯独没想过会如此直接，如此……具有冲击力。

“主、主播？你怎么了？”有观众注意到她的失态，在弹幕里询问。

晓晓猛地回过神，慌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掉落的饼干碎。“没、没事！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镇定。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草草结束了剩下的直播流程，甚至忘记了像往常一样和观众们详细道别，就几乎是仓促地关闭了直播。

活动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烤箱余温散发出的阵阵甜香。晓晓一个人站在操作台前，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点开和“星辰”的私信对话框，对方已经发来了一个详细的地址——是本市的一个高端住宅区，但并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和收件人姓名。

这个地址，更像是一个模糊的确认，确认了他就在这座城市，确认了“见面”的可能性。

晓晓看着那个地址，又反复回味着那句“很快就能见面了”。一个几乎可以确定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拿起手机，翻到白天的通话记录，看着那个没有存储姓名、却因为咖啡店订单而留下的陌生号码（假设之前买咖啡时有简短联系）。

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她退出通话界面，打开了与闺蜜林悦的聊天框，飞快地输入了一行字：

“悦悦，我好像……知道‘星辰’是谁了。”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晓晓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今晚被彻底颠覆了。那个隐藏在代码和星光背后的秘密，正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缓缓向她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