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C文学那场醉酒风波很快过去。
那天，李止结束自己的戏份，正准备溜回房间，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李止！”
他惊讶地回头，看见陈琮拄着拐杖，笑呵呵地站在不远处。
“陈琮？你怎么来了？”
“我有认识的动作指导老师来你们这个剧组，我蹭个顺风车来看看你。”
陈琮干脆拿着拐，单脚跳着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可以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搭上大制作了！还是和陆景行搭档！”
李止苦笑：“别提了，一言难尽。”
他帮着陈琮拿了杯热饮，两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陈琮的腿伤已经好多了，但如果照常走路，还是会疼。
“陈琮，你这腿怎么还没好…”李止犹豫着开口，“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唉，意外呗。”陈琮摆摆手，“威亚绳子老化了，可能也是我运气不好……说起来还得感谢景行，事后他特别自责，不仅承担了所有医疗费，还给我介绍了几个很好的康复医生。”
李止愣住了：“他承担医疗费？”
“对啊，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和设备。”
陈琮喝了一口热饮，“其实事故发生后，他当场就发火了，要求暂停拍摄检查所有设备，但制片方那边因为预算和进度问题，没同意。后来听说他和导演沟通，把那个负责器材的安全顾问给换了。”
李止一时语塞，这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和陆景行没关系吗？”李止追问。
“这怎么会有关系呢？确实不是他的错啊。”
陈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设备问题演员怎么能预料到呢，而且景行人真的很好，后来还经常来医院看我，还说要给我介绍工作，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止感觉脑子有点乱。
所以陆景行没有做错？那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敌意和偏见…
“你怎么了？”陈琮察觉他的异常，“话说回来，你和景行相处得怎么样？没因为我这事，给人摆脸色吧？”
“我……”李止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陆景行向他们走来。
“陈琮？你怎么来了？腿好点了吗？”
他的问候自然又真诚。
“好多了好多了！”陈琮开玩笑地回应，“来看看李止，顺便蹭你们一个热度。”
“刚才看你们聊得挺投入？”，陆景行笑笑。
“在说我的腿伤呢。”陈琮快人快语，“他好像一直以为是你害我受伤的，我刚给他澄清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止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陆景行则挑了挑眉，看向李止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
明明上次李止醉酒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
但是既然李止忘了，陆景行就顺着这个话头，继续逗逗他。
“哦？真是这样?”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李止耳根发热。
自己居然因为一个误会，像个傻子一样上蹿下跳……
“那个……陈琮，光聊天是不是感觉少了什么？你饿不饿啊？”
“我不……”
“行，那我去帮你拿点吃的。”李止也不管这个借口有多拙劣了，只顾着仓皇逃离现场。
他在剧组餐台前面站了没多久。
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躲这儿就能逃避现实了？”
李止身体一僵，没有回头：“谁逃避了？”
“人家陈琮都说了不饿。”陆景行看着他泛红的耳尖，不想放过他。
“他不饿……他不饿，我就不能拿点吃的了？我饿了！” 李止理不直气也壮。
陆景行绕到他旁边，手撑在桌上，笑着看他：“所以，李老师，这一个月来你对我横眉冷对，是觉得，我是故意让陈琮受伤的？”
李止硬着头皮怼回去：“怎么？不行吗？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
陆景行又凑近了一点，热气扑到李止脸上。
“我在李老师眼里，就这么坏啊？我要是真安了什么坏心，早就把你吃抹干净了。”
什么什么叫吃抹干净！他李止是烧鸡吗！？
李止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他。
两人距离极近，李止能清晰地看到陆景行眼中的自己 面红耳赤。
“你……你想怎么样？”他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陆景行注视他片刻，突然退后，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怎么样。只是希望李老师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想再有误会。”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反而显得李止小气吧啦。
李止张了张嘴，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最后只硬邦邦地挤出一句：“…看你表现。”
说出口，他就觉得这话怪怪的……这一般不都是电视剧里生气的女朋友的台词吗……
陆景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好，我一定好好表现。”
语气里的意味深长让李止刚刚降下温的脸又热起来。
探班结束后，陈琮拉着李止又聊了会儿才离开。
临走前他还特意说：“止止，景行人真的不错，你别老对人家有偏见。”
“哦……”，李止心情复杂地送走好友，回到片场时整个人都蔫了几分。
这下好了，他讨厌陆景行都没理由了。
不过李止也没纠结在这种情绪里，主要是……没工夫细想啊！
戏份一场比一场重。
那天，他们要拍外景戏份，需要深入林场边缘的一条冰河，拍摄周凛勘查环境的镜头。
天气更加恶劣，刮起了白毛风，能见度很低。
工作人员都裹得严严实实，摄像机都需要套上特殊的保暖罩。
陆景行需要在冰面上行走，观察四周。为了镜头效果，他不能穿得太臃肿。
李止和其他几个饰演林场工人的演员在一旁候场，冻得直跺脚。
李止看着陆景行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导演和摄影师在岸边指挥，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在上次害陆景行受伤之后后，李止总是心有余悸。
他看着冰面，忍不住地想……真的结实吗？
突然！
“咔嚓！”
一声脆响，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景行脚下的一块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一条腿猛地陷了下去，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到了他的大腿！
“啊！”岸边一片惊呼。
“快！救人！”
工作人员瞬间慌了神，就要往冰面上冲。
“都别动！”导演声嘶力竭地大喊，阻止更多人陷入危险，冰面的缝隙进一步扩大就不好了。
就在这混乱的一刹那，离岸边最近的一个身影已经猛地冲了出去！
是李止！
他甚至没时间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李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冰裂的边缘，一把死死抓住陆景行的胳膊！
“抓紧我！”李止大吼道，牙齿冻得咯咯作响，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吓的。
陆景行脸色苍白，嘴唇瞬间失了血色，冰水带来的刺骨寒意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一时有些发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借着李止的力道，另一只手奋力扒住旁边结实的冰面。
李止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回拽他，脚下的冰层也因为受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其他工作人员也迅速反应过来，扔过来绳索和梯子，七手八脚地终于将陆景行从冰河里拖了上来。
陆景行浑身湿透，冷得剧烈颤抖，助理立刻用厚厚的羽绒服和毯子将他裹紧。
“快！送回去！热水！姜汤！”导演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李止。
他还跪在岸边，喘着粗气，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
刚才抓着陆景行的那只手被冰棱划了一道口子，渗出血珠，很快又冻住了。
他看着被人群簇拥着快速离开的陆景行，那家伙即使狼狈成这样，背脊似乎依旧挺得笔直。
李止的心率还在狂飙，后怕一阵阵涌上来。
他刚才……差点眼睁睁看着陆景行掉下去。
虽然讨厌他，但也没想过他死啊！
工作人员开始疏散，催促李止也赶紧回去。
李止慢慢站起身，踩了踩冻得快失去知觉的脚，一瘸一拐地跟在人群后面，心情复杂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
板房里，陆景行被紧急处理了一下，泡了热水澡，喝了姜汤，裹着被子坐在炕上，脸色依旧不太好。
刘玫闻讯赶来，吓得魂飞魄散，围着陆景行嘘寒问暖，语气里满是后怕和责备：“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要是真出事了可怎么办！”
陆景行没什么精神地应着，目光却瞥向门口。
李止磨磨蹭蹭地回来了，浑身也带着寒气，看起来比陆景行还狼狈。
四目相对。
陆景行看着他，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刚才，谢谢。”
刘玫也这才注意到李止，连忙也道谢：“对对，李老师，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反应太快了！不然景行可就危险了！我也要向你道歉，之前对你的态度那么不好，没想到你还能不计前嫌。”
看来刘玫确实是对事不对人……之前还那么凶……
李止被两个人突如其来的感谢搞得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别扭极了，憋了半天，才硬邦邦地挤出一句：“……换谁都会那么做的。”
说完，他就冲进卫生间，假装去洗手，避开那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目光。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又低头看看手上那道细小的伤口，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陆景行坠冰那一刻苍白的脸，和那句低哑的“谢谢”。
妈的。
更乱了。